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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esT 2


















砰!砰!砰!

室內射擊靶場裡,迴盪著刺耳的槍響。

楊引恩射完規定的數目,拿下防噪耳套,將靶紙拉近。

10分的紅心靶部分幾乎已爛穿。

從警察大學時期,到成為刑警後的常年訓練,他的體術方面都是低標通過,唯獨射擊這一項,不僅是高過平均,而且是超越非常多的高標分數。

因為他的姓氏,所以還被同學冠上百步穿楊的傳說。

但在開槍就要寫報告,而且半年才一次測驗的現狀,他的這項技能似乎沒有太多存在必要。

結束規定的測驗行程,他和同事回到隊上。在做完槍枝保養之後,坐回位子繼續工作。

桌面上有著堆積成山的文件。

公文數位化的結果,就是刑警減低出外辦案的時間,得為了績效坐在電腦前面打字,因為公文逾期還要處分,有時候根本忙得沒有時間,或者就只能將公文帶回家處理。

社會的改變也反應在警察工作上。上一代的刑警,多半靠的是打入,拉出,探訪三個基本功,養線民和布線,常常一個重大線索就是來自和社會人士的交往與互動。

而現在,民眾不大能接受警察和黑道走得太近,辦案講求程序正義與科學證據,雖然這是年代的差異,並沒有對錯問題,只是,仍舊成為新舊刑警的隔閡,也造成斷層。

加班到十點,他略微疲倦地回到家。

一開門,就看見一個裸男坐躺在沙發上看報紙。

長几上,滿滿的垃圾食物的垃圾。

楊引恩閉了下眼睛。

然後,再深深吸口氣。

他關上大門,走到房間,拿好乾淨衣物,進入浴室。

洗澡能夠洗去髒污,洗去疲憊,甚至洗去情緒上的溫度,讓人能夠冷靜下來。

楊引恩換上輕便的家居服,用毛巾蓋住濕髮走出浴室。

站立在客廳,他望著把家裡搞得一團亂的林衣。

將林衣接回家的第五天,好像快要忘記為什麼要放任這個人在他家裡築巢了。

在部長女兒自殺案件結束之後,意外的,部長夫人並沒有提起告訴。

或許是因為認知到女兒自殺的根本理由,是雙親管教太過嚴厲;又或者是明白提告也沒有作用,無論任何原因,部長家中發生什麼變化,都不是他一個外人能夠知曉的。

只是,他利用破了案子這件事,向部長要求一個權利。

就是要讓林衣能夠正式進入刑警大隊的身分。

不管這個身分是不是合乎過往慣例,總之他就是要了。而部長也因為愛女的案子終於得到一個解答,真的動用了特權給他。

但是,他要怎麼讓林衣進入這個體系之中呢?

用那種,科學怪人沒有社會常識的模樣。

楊引恩發呆似地看著林衣,林衣手持報紙,就像是在玩數獨那樣,左手拿著筆寫寫畫畫。

就在滿地的垃圾食物殘渣包圍之中。

林衣只吃垃圾食物。

除了垃圾食物之外的,就只有水會喝一下。

自從知道垃圾食物可以外送之後,更是每天照三餐打電話。當然,用的是楊引恩留在家裡給他吃飯的錢,用得毫無顧忌,輕鬆愜意。

每天製造的垃圾當然也都是楊引恩來清掃整理。

楊引恩忽然不知到底是林衣會先胖到無法離開沙發,還是自己會先爆炸生氣。

只是,他的忍耐,已經到了極限。

「林衣。」

終於,楊引恩開口叫喚。

林衣放下報紙,總算願意看他一眼。

「幹嘛?」

楊引恩啟唇:

「明天開始,給我工作。」

他冷淡地說。

林衣現在是不支薪的,也因此正式證件會那麼容易拿到,畢竟地方的預算有限。那張顧問證只是讓林衣可以出入警隊,加入辦案。

雖然沒有薪水,但是有破案,就有獎金。

要吃飯,就要工作。

「欸?」

林衣雖然一臉莫名,不過,隔天早上,楊引恩踢沙發叫醒他後,他也是乖乖地盥洗,跟在楊引恩身後出門了。

「分隊長早。」

來到刑警大隊,幾個年輕巡佐對楊引恩問候。分隊長是楊引恩在隊裡的職稱,即小隊長的頭。

「早。」楊引恩回應。順便看了眼跟在後面的林衣。

林衣雙手插在口袋裡,正張嘴打一個好大的呵欠。

要怎麼讓這個原本就是硬插入體制的林衣,真正地加入到這裡頭呢?楊引恩唯一能想到的,就是得使其他人也明白林衣的能力。

「老鄉。」楊引恩喚著一個白髮巡佐。

老鄉約莫五十歲,因為講話帶有鄉音,所以被取了這個綽號。雖然是個幹了數十年的萬年一線四,倒對空降成為長官的楊引恩沒有敵意,甚至可以說是態度還算友善。

「分隊長。」老鄉聽到喚聲,來到楊引恩面前。

楊引恩道:

「嗯。你今天也要帶小蔡?」小蔡是個年輕人,警專畢業,剛分發過來。和老鄉兩個都是他的直屬部下。「已經開始外勤了?」他問。

「是啊。」老鄉點頭。

「好,那白骨案給你們辦吧,順便帶這位顧問一起。」楊引恩道。

白骨案,前兩個月颱風,在鄰縣山區刮出了一具無名白骨,經鑑定徹查後,已經死亡十五年以上,也已知道身分,是設籍在他們轄區的人口。

所以案子分配到了這裡。

因為已是十幾年前的事情,加上又不是什麼重要人士,甚至沒報失蹤,所以算是個不起眼的小案。

老鄉帶菜鳥練功,讓林衣加入,都算是個適合的案子。楊引恩身為分隊長,多少有分派案件的權利。

「好是好。」老鄉答應了,卻又一臉猶豫。「不過,顧問……」他疑惑地看向林衣。

林衣還在打呵欠。

楊引恩只能道:

「總之,帶他一起去。」他無法口述林衣的能力,只有讓別人也親眼見識。

「呃,那……先看一下調查資料。」老鄉道。這案件才到而已。

老鄉伸手示意林衣跟他走,林衣只是看著那隻手。

「跟他去吧。」楊引恩說著,準備到自己位子。

豈料,林衣沒有和老鄉走,卻跟在他後面。

楊引恩一頓,不明白。卻是換了個方向,想著該先到大隊長辦公室知會一聲。

結果,林衣卻又跟著他轉向。

像是母雞帶小鴨。

但他不是母雞。楊引恩察覺,再次愣住。

他回過頭。

「你……」

「嗯?」林衣笑笑地看著他。

楊引恩覺得應該講什麼,卻又什麼都不想講。最後,只是嘆口氣。

「等我,我會跟你們一起去。」他對著林衣和老鄉道。反正,他把林衣帶進來,也是有責任。

這最一開始的打基礎,還是稍微陪林衣吧。

林衣跟在他屁股後面進了辦公室,楊引恩也只想算了,本來就是要向大隊長報備林衣的。

因為他們兩個破了部長的愛女自殺案,大隊長也沒說什麼就接受了。

於是,先看鄰縣調查的屍檢報告。

發現白骨的時候並不知細節,只看得出是人骨,被發現時是在山上,若非這次颱風的風雨強烈,也不會隨著土石流出來。

收集白骨之後給法醫相驗,雖有幾塊骨頭遺失找不到,可雙手的部分很明顯地是被剁下的。因為切口相當平整,那是由於失血過多而死,或是有其他原因,無法確認,因為骨頭留下的訊息太少,唯一能確定的是,剩下的骨骸並沒有遭受攻擊的跡象。

死者的身分也已透過白骨旁一張沒有爛透的駕照查出。

袁秋迪,男性,死亡時年齡推測是五十五歲左右。

因賭博罪有多次前科,最後生前職業是六合彩的樁腳。

「該從哪裡查起?」老鄉問道。

楊引恩沉吟。

「先查他的家庭及人際關係。尤其是六合彩的部分。」是樁腳的話,接觸的對象就很多了。

「好,走吧。」老鄉說道,拍著小蔡的肩,說:「你開車。」掏出鑰匙。

「是!」小蔡開心地也想回拍老鄉,老鄉卻避了開。

「別拍我背!我是你前輩!」老鄉笑著警告。

「我太興奮了。」小蔡摸摸自己頭,接過老鄉遞的鑰匙,活力十足地站起身往外走。

林衣懶洋洋地坐在一旁,也不知有沒有在聽剛才的討論。楊引恩走出去,林衣也就吊兒郎噹地跟上。

四個人一台車,對林衣來說,實在是有點擠。

小蔡駕駛,老鄉坐在副駕,楊引恩和林衣坐在後座。就看林衣動來動去,怎麼也找不出一個舒服的姿勢。

……不想管他了。

楊引恩望著前方,道:

「開車。」

約莫半小時車程,離開都市,來到半山腰的一個小鎮。

首先要到袁秋迪的家裡通知。

按著地址,來到一棟兩層樓的老舊透天厝。在老鄉的示意下,小蔡上前按下門鈴。

「歹勢啦,有人在嗎?」他朝裡面喊。

沒有多久,就聽見腳步聲。

「誰啦!」一名白髮婦人打開鐵門,一見面生的小蔡和老鄉,立刻就又想把門關起。

小蔡眼明手快,連忙擋住。

「等等!」

「幹什麼?走啦!」她喊。

「妳是袁秋迪的家屬嗎?」老鄉趕緊問道。

「誰?我不認識啦!」婦人大叫,門就是關不起來。

「那妳知道原本住在這裡的人嗎?我們在找袁秋迪的家屬。」老鄉又問。

「找他們幹嘛啦!」婦人有點累了,停止硬拉的行為。

一直站在楊引恩身旁打呵欠的林衣,終於開口說話:

「他死啦。」

如果沒有確認是家屬的話,這樣隨便透露是不妥的。根本抓不到林衣行為模式的楊引恩,只來得及皺眉表示不認同。

「死了?」婦人手一頓。隨即大聲道:「他死了活了都不干我們的事了啦!他欠的錢也跟我們無關!愛賭博連累家裡!害我們被逼成什麼樣子!他不在反而有個清靜!」說完,她忽然伸手用力推了小蔡一把,就在小蔡重心不穩鬆手時,她使勁把門關上了。

「喂!」小蔡用力敲門!

「算了。」楊引恩制止道。袁秋迪死亡十數年,在山中化為一具白骨,卻沒有報為失蹤人口的紀錄,原來,這就是原因。

因為賭博,連家人也放棄他了。

「那個,分隊長,我想起這裡有個可以幫忙的人。」忽然,老鄉說道:「不過,他可能只願意跟我見面,若分隊長不介意,我去去就回。」

這就是老刑警展功夫的時候了。楊引恩並不特別反對找線民這類的辦案方式,這些是老前輩們以前奠定的人脈,在合法的範圍內,對案情有幫助的話,沒有硬要拒絕的理由。

「去吧。」楊引恩允許。

「給我一小時!」老鄉掏出自己手機,開始撥打電話,快步走離。

「我要回車上睡覺。」林衣這麼說,逕自上了車躺在後座。

林衣那懶散的樣子楊引恩已經很習慣了。

一回頭,迎上小蔡亮晶晶的雙眼。楊引恩一頓。

「分隊長!好像第一次有機會跟你聊聊,老鄉幹什麼去了你知道嗎?」小蔡笑著一張臉。

新人總是充滿朝氣,滿是理想與理念。楊引恩也只能被動地跟他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,也幸好,時間過去滿快的。

沒多久,老鄉帶著一疊東西回來了。

「這是?」楊引恩問。

「組頭那裡的,袁秋迪當樁腳時,六合彩的簽賭記錄!」老鄉說。拍了拍那疊泛黃的紙張。

楊引恩著實意外。道:

「居然還保存著?」

林衣忽然伸長手過來,也不講一聲,就將那疊東西取過去翻看。

老鄉雖傻了下,但任他拿走,隨即對楊引恩道:

「有些組頭,就怕警察來找麻煩,所以會留些東西保護自己。」賭博罪和殺人罪比起來,孰輕孰重很明顯的。

小蔡問:

「怎麼知道殺人一定是和賭博有關係呢?」

楊引恩正欲回答,林衣卻在一旁道:

「你想知道和賭博有關的人,發生刑案時,原因就是賭博的比例嗎?」

小蔡聞言一愣。

「就算真的很高好了!那也不代表就一定是啊!」

林衣笑得懶散。

「那有什麼理由要從低機率的查起呢?」說完,他將資料扔給楊引恩,隨即又打了個呵欠。

小蔡無言了,沒有可以反駁的話。

楊引恩早知林衣是個無禮之人,就算他說得正確。睇著小蔡傻住的表情,楊引恩只得轉移話題道:

「總之,身為樁腳的袁秋迪,接觸的人非常之多。」楊引恩翻了翻那些看得不是很懂的手寫資料,大部分都是數字。他想了一下,道:「分頭進行好了。」

老鄉道:

「要清查這所有的人,這可要花上一兩個月啊!」快的話,慢則以上。

「咦?為什麼要清查所有人?」林衣忽然眨著眼睛。

包括楊引恩,三個人同時看向他。

「不然你有什麼意見嗎?顧問?」小蔡還有點不服氣。

「我已經找出最大嫌疑犯是誰啦!」林衣兩手抱在後頸,非常悠閒的樣子。

楊引恩愣住。

「……什麼?」

老鄉和小蔡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。

「顧問,你這……」他們轉而看著楊引恩,真的不明白。

楊引恩只是問林衣:

「你真的知道是誰了?」

「真的。」林衣笑,然後道:「數字嘛!最簡單了。」

楊引恩聞言,想起林衣說過,他的專業是統計學。

「你看到什麼重要線索了?」雖然老鄉和小蔡大概以為林衣亂說,可他是見識過林衣的。

「我……話說,我肚子好餓啊。」林衣抱怨。然後道:「可以吃完午餐再講嗎?」

楊引恩看錶,還有半小時十二點。

「還不到休息的時候。」

「欸?」林衣聳肩,靠著車子站立。雖然不甘願,但還是開口道:「怎麼講?我想想。你們知道地下六合彩怎麼簽賭嗎?」

「不知道!」小蔡首先承認。

老鄉沒有講話。

楊引恩則問:

「所以你知道?」

林衣提不起勁道:

「一九五零年四月十一日,第一張愛國彩券發行,一九八五年起,地下賭博大家樂開始風行,開獎方式就是用愛國獎券的後兩碼。」

老鄉忍不住插嘴道:

「你年紀多大?」

楊引恩完全能懂老鄉為何問這個問題,別說他自己了,最年輕的小蔡也是一頭霧水的樣子。這些都是他們出生之前的的事情,當然沒聽說過。

「嗯……從有記憶開始推算的話,二十五?還是二十六?」林衣不確定地說道。

二十五的話是跟他同年了。楊引恩心道。

可是那模糊的說法是怎麼回事?對於獎券的年代可以清楚記得,甚至詳細到幾月幾日,卻搞不清楚哪一年出生的?

只聽林衣道:

「那不重要啦!總之,八七年,政府決定停辦愛國獎券,地下六合彩漸漸取代大家樂。簽賭方式,簡單說吧,就是把要簽的號碼報給樁腳,樁腳報給組頭,像是這樣的模式。」

「喔。」小蔡開始專心了,還想繼續聽下去。

「現在簽賭都電子數位化了,不過以前那個年代,就很容易動手腳。」林衣雙手插在口袋裡,有點隨便地道:「假設我拿三百元給樁腳,叫樁腳幫我報到組頭那裡買三個號碼,結果樁腳卻只報了一個號碼,就等於吃掉我兩百元,放進他自己口袋裡。當然,這種偷吃人家牌的方法,風險就是,沒中就沒事,有中就是樁腳自己要拿錢出來賠。這樣懂嗎?」

這個說明並不難明白。楊引恩點頭。

小蔡更是大聲道:

「我懂!」

林衣道:

「這會造成組頭和樁腳的紀錄不同。兩份擺在一起對照,就能明顯看出來。」

楊引恩一頓,看著手上成疊的紙張。

「這是兩份記錄?」組頭的和袁秋迪的?

「是啊。」林衣勾起嘴角,笑得不懷好意。他只是看著楊引恩。

「的確是兩份記錄。」老鄉說道。

可就算如此,這少說六七十人的名單,林衣剛剛接過去翻了多久?五分鐘?就算明明知曉林衣的過人之處,楊引恩仍是再一次訝異了。

「然後呢?」小蔡很想知道後續。

林衣接下去說:

「愛賭博的人多半會有某些習慣,下注也是,會有一定的規律。我猜姓袁的原本只是賭徒,當上樁腳才沒多久,剛學著偷吃牌,還在嘗試中,所以只先挑了一個人來實驗。」

小蔡道:

「原來是這樣!不好意思,分隊長,借看一下。」他很是積極,從楊引恩手中禮貌拿過資料,一翻開來,卻是幾十頁密密麻麻各種數字,看得他頭都暈了。

林衣伸出手,指著那疊紙。

「那個被拿來實驗的倒楣鬼,做的是專門一刀剁下肉塊的工作。你說,是不是很剛好?」他笑彎眼。

「啊?」小蔡呆住。

不知為何,楊引恩看著林衣的表情,有種類似毛骨悚然的感覺。他很快甩脫掉那種不舒服感,當機立斷道:

「我們現在就去。」

楊引恩從小蔡那裡拿過鑰匙,讓林衣坐在副駕,一行四人,開車來到一個傳統市場。

已經中午了,差不多都收攤了。

楊引恩照著資料,來到豬肉攤前。如果對象沒有改變過生活圈,那麼這裡應該可以找到他們想找的人。。

一名身材壯碩的屠夫,正擦洗著他的刀子。

「請問,你是許福財?」楊引恩問。老鄉和小蔡在身後看著情況。

「啊,是。長官有什麼事?」在看見他們一行四人時,許福財有一瞬間停頓,隨即操著臺灣國語,點頭哈腰地答應。

林衣哈哈一笑,道:

「欸?我們都沒穿制服,你怎麼知道是長官?」

許福財一頓,忙笑著道:

「就是有那種感覺啦!」

楊引恩雖然也想到和林衣同樣的事,但卻不動聲色,僅小心地道:

「我們有件案子想請你幫忙。」

「好啊!是什麼代誌?」許福財這麼說,旁邊卻突然有個國小年紀的女孩跑過來。

「阿爸!媽媽叫我找你拿錢買書啦!」女孩道。

許福財立刻道:

「買什麼書!整天就想觸我楣頭!」

「新學期買課本啦!」女孩道。

「等一下啦!」許福財手抹了抹圍裙,從攤下小抽屜取出幾張千元大鈔。走出攤子塞給女孩,說:「這樣夠某?快走開啦!」

「謝謝阿爸!」女孩開心地走了。

許福財轉身不好意思道:

「歹勢啦!是我小女兒。啊剛是說有什麼要我幫忙的?」

林衣往前一步,問道:

「你認識姓袁的樁腳嗎?」

「林衣。」楊引恩低聲喚住他,不想他再往前。

「樁腳?」許福財搔搔腦袋,說:「不認識耶!我又沒在賭博。」

林衣笑了。

「哈哈,我又沒說是賭博的樁腳。」

楊引恩聞言,馬上懂了。一般提到樁腳,和賭博無關的人,應該是直接聯想政治投票的樁腳。

許福財或許太想否認自己簽賭的事情,無意中說溜嘴了。

「林衣,你後退。」楊引恩冷靜地道。他警覺到許福財沒有放下手中一直拿著的刀子。

林衣充耳不聞,只是道:

「賭博的人,幾乎都很迷信。像是討厭買書啦。啊還有,你手指上的刺青是咬錢的蟾蜍嗎?欸,是出門怕忘了帶,所以乾脆刺在身上嗎?」

「我……」許福財開始有點神色不安了,接連兩個問題讓他無話可說。「對……對啦!我是有賭博啦!就怕長官是來抓我啊,所以才說一下謊啦。」他抬手擦了下汗,然後將刺青的手指藏在身側。

林衣張大眼。

「你在說什麼啊?賭博罪和殺人罪可是天差地遠的!」他說,又上前了一些。

楊引恩不得不命令道:

「回來我這裡,林衣。」

「殺、殺人?長官!你在說什麼啊!」許福財趕緊撇清。說:「長官,你們這真的超過了……」

林衣一臉愉悅地道:

「就是在說你殺了袁秋迪啊。剁下他雙手的時候,你一定很痛快吧。」

此話一出,許福財的雙眼竟明顯地充血了。

從許福財的反應來看,林衣再一次地正確了,彷彿一切都是如此理所當然。

只是,目前他們手中並沒有許福財殺人的實證,至少得取得口頭認罪才能將許福財帶回,而楊引恩不知道放手讓林衣來執行這件事,究竟是對還錯。

楊引恩忍耐著,沒有像之前面對王曉文那樣制止林衣詢問,可是,林衣的問案方式實在太過危險了。

他甚至不能肯定林衣臉上愉快的表情,究竟是不是演的。

「我不知道你、你在說什麼。」許福財握著刀子的手,鬆了又緊。

「袁秋迪雙手的骨頭切面,是非常平整的,你知道骨頭有多難砍斷嗎?你每天都在剁,應該知道的。」林衣的語氣夾雜著一絲興奮。

「我砍的是豬的骨頭!」許福財大聲駁斥。

「所以,你就把袁秋迪當豬砍了,沒錯啊!」林衣無比俊美的臉笑著,繼續講出和長相一點也不搭調的話語:「咦?不對,他在你眼裡大概連豬也不如。你發現他偷吃你牌的時候,你一定很火大吧,說不定還將長久以來賭輸的原因怪在他身上,氣得立刻想要把他剁成肉醬,所以你就真的那麼做了,用那種行刑報復的方式,是嗎?」

「我才……才不……」許福財滿頭大汗,眼神開始不安定了。

林衣根本不管他,逕自道:

「我只想知道,他到底是不是流血過多死的?這案子,就這一點,沒辦法給我個確定答案。」

「我沒有殺他!」許福財再次放聲。

不遠處的老鄉和小蔡覺得不對勁,靠近過來。

「怎麼了?」老鄉問。

楊引恩使眼神,讓他們別動,可距離許福財僅有三步距離的林衣,他卻已叫不回來。

「欸,你一定沒有把凶器丟掉對吧,因為你怕扔了,被人發現,就會查到你身上。因為那是一把肉販用的刀。」林衣從容又愜意地說著:「大概是藏在家裡,肉販有幾把刀子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,拿回去整支拆開調查,說不定還留有跡證呢。」

「什麼?」小蔡簡直傻了。雖然之前隱約都有聽到這邊的談話,但還是大大驚訝了。

「我、我……」許福財慌亂了,右手的刀抬了起來。

楊引恩見狀,道:

「你做什麼?」

許福財大聲地重複道:

「我沒有!我沒有殺他!」

「哈哈!」能夠在這個場合笑出聲音的,只有林衣。他回頭笑著對楊引恩道:「他一定查過法律追訴期!因為他是民國九十五年修法前殺的人,就只差那麼一點,碰到我,真是太倒楣了。」

「住口!」許福財終於暴吼!他抬高手中的菜刀,憤怒道:「你閉嘴!閉嘴!不要再說話!」

「林衣!」楊引恩手按著槍套,想要先保離許福財最近的林衣安全。

小蔡則是飛快地拔出槍,指著許福財。老鄉選擇明哲保身,雖拔出了槍,卻指著地上。

一觸即發的危險氣氛,面對著手中持刀的發人嫌犯,林衣卻仍是那副不在乎的模樣。

「所以,他到底是不是流血死的?」他問。

一反剛才禮貌的樣子,高舉著刀子的許福財面目猙獰地道:

「幹你娘咧!他是罪有應得!活該死的!」

「許福財,把刀子放下。」楊引恩鎮定地警告,緩慢掏出警用手槍。

就像是陷入了當時的回憶,許福財情緒不穩道:

「是他的錯!明明就是他的錯!媽的他是活該的啊!」他說得激動,拿刀的手也搖擺著。

才出外勤沒幾次的小蔡,緊張地道:

「你!把刀子放下!不然、不然我就開槍了喔!」

眼見場面就要一片混亂,楊引恩沉聲命令道:

「你們兩個,都把槍收起來。」他沒有辦法掌握小蔡何時會開槍,也不知老鄉會如何判斷,所以他只有用自己的槍,指著許福財。「我來解決。」他說。

是他放任林衣,致使狀況如此。所以,他來負責。

楊引恩冷靜地道:

「許福財,把刀子放下。」警告第二次。他調整自己的呼吸。

「我不放!我不會跟你們走的!」許福財雙目圓睜,揮動著刀子。

那模樣相當駭人。

在這性命攸關的氛圍之中,站立在許福財面前的林衣,卻依然露出無所謂的神態。

「只差一點就能躲過的感覺很不好吧?哈。」甚至極盡所能挑釁。

「林衣!」至此,楊引恩真的希望他不要再說了。「許福財,把刀子放下。」第三次警告。他已瞄準目標。

許福財眼裡卻好像只有林衣一個人,盛怒使整張臉漲成豬肝色。

「幹你娘咧!我能剁袁秋迪那垃圾!我也能剁你!」

林衣張開雙手,竟道:

「哈哈!好啊,來。」

「幹!」許福財舉高手臂,隨即上前朝林衣用力揮落——

砰!

那一瞬間,楊引恩擊發手槍,射出的子彈精準地正中許福財刀柄。強烈的衝擊力道使得刀子脫離許福財的手掌。

「老鄉小蔡!」幾乎是同時,楊引恩開口叫道。

兩個人立刻撲上前將許福財撂倒在地。

「你……你襲警刑警,妨礙公務!依法將你帶回!」小蔡結巴地說著,大概是腦袋還有點反應不過來,說得有點不夠正確。

許福財雖體格壯碩,可兩人壓制著他,他也無法掙脫。老鄉拿出手銬給他銬上。

楊引恩這時才終於能夠鬆口氣。

轉動視線,只見林衣看著他,就好像這一切都無關緊要般地道:

「可以吃午餐了嗎?用腦很耗熱量的。」

如此危急的情況,林衣卻完全不在意,只想著他的肚子還餓著。

開槍的一剎那,楊引恩極其專注的雙眼裡,看到的,是明明就要被刀子給砍殺了,卻笑著動也不動的林衣。

那不是演的,也不是裝的。

楊引恩忽然想起療養院院長,在他帶著林衣離院前告訴他的話。

林衣的人格和情緒有一些問題。

……那會是什麼?

之後,他們將許福財帶回。或許是已經被找到了,又經歷過先前那一場,許福財坦言不諱,甚至說了兇刀的確還藏在家中,一直強調著袁秋迪本來就該死。

在從許福財的證言裡大致確認袁秋迪如何死亡後,林衣忽然一點興趣也沒有了,吃完兩份速食套餐後,自己找到休息室直接睡了。

諷刺的是,連袁秋迪家屬都不關心的事,只有林衣異常在乎。

一具十數年的白骨,只花了不到一天的時間就破案了。

在處理完各種文書工作後,楊引恩因為開了槍,還要加寫一份報告。

但由於他並沒有傷到任何人,新聞性也不大,許福財就連小指頭擦傷都沒有,所以上面也沒太囉唆,就形式上的交代一下而已。

這一切都終於結束之後,他到休息室裡,踢了林衣睡的簡便沙發床,將林衣叫醒。

帶著林衣回到家裡時,已經將近十二點。

還好,明天排休。

洗完澡後,楊引恩回到臥房,本來要睡了,躺在床上的時候,他一直回想著今天發生的事。

忽然間!他坐了起來。

走出房間,他看到也才洗完澡的林衣下半身只圍著浴巾,正躺下要睡。

「那兩份紀錄。」楊引恩站在林衣面前,突兀地開口道:「既然是組頭和袁秋迪的分別紀錄,那一定不會一樣!」因為袁秋迪上報給組頭的牌都是少的。

在偵訊許福財的時候,楊引恩詳細地看了那一疊證據。袁秋迪的資料裡,有真實的下注金額,和賭徒的人名年紀及職業;組頭的那一份,則因為方便,將賭徒用號碼標註,所以僅有號碼代稱和被吃牌過後的假下注金額。

那林衣怎麼能從中找出許福財!

「欸?」林衣露出一臉睡眠被打擾的表情。「我不是說了有規律嗎?許福財逢年過節下注金額都會提高許多,尤其是年節和中秋。袁秋迪因為還在實驗,所以都只固定吃他兩支牌,對照計算一下,很容易就看出來了。還有,那個組頭,早就知道袁秋迪被人殺了,或者說,組頭是故意的。」說完,他蓋好被子,也不管楊引恩,閉上眼睛睡了。

因為是肉販,固定節日手頭上的現金會大增,下注也會提高。組頭的資料裡雖然只有代號,但卻可以抓出下注人的規律,林衣大概是在腦裡同時統計兩份資料,條列出來,發現有相同規律卻短少金額的那個,再對照著袁秋迪的賭徒資料,抓出了許福財。

然後在肉販具有俐落剁斷人手的技巧和工具上,又增加了可能性。最後成為最大嫌疑犯。

為什麼組頭會有袁秋迪的紀錄,因為是知情的。雖然可能不曉得下手的是誰,但在袁秋迪失蹤後,組頭用自己的人脈去找到了袁秋迪那份的紀錄,就是老鄉說的,保護自己,避免自己被警察找麻煩。

更或者,組頭知道袁秋迪做的手腳,冷眼旁觀著,等著有人幫他們清理袁秋迪。

楊引恩愣住半晌,旋即轉身回到自己臥房。

其實他並不覺得這件案子破不了,給他們多一些時間,一個月或再多,讓他們詳細徹查,應該也能找到異常之處。將這些數字輸入進電腦裡面,也能計算分析出些什麼。

只是,林衣僅花了五分鐘就看穿。

這已經不是驚人足以形容的了。

這夜,楊引恩並沒有睡好。窗外天亮了,他頂著頭散亂的髮,睏倦地坐在床上發呆許久。

事件的餘韻,或者說林衣再次帶給他的衝擊,久久無法散去。

因為平常勤務繁忙,放假的日子,他總會容許自己過得閒散一點。

穿著睡衣站在客廳,楊引恩佇立在沙發前,看著仍在熟睡的林衣。沙發顯得侷促,因為容不下林衣高大的身材,一雙長腿掛在了外面。

即使如此,睡了好幾晚的林衣一句抱怨也沒有。

他不知道曾經住在療養院十年的林衣究竟有什麼樣的問題。

也開始迷惑將林衣領出來到底會有什麼結果。

只是,他會負起責任。

「……林衣,起來。」楊引恩踢了沙發。

首先,要教林衣不可讓自己置身在危險之中。

以及問案或偵訊所需要注意的地方,還有各種生活常識,社會常識。

總之,先從在別人家睡覺要穿內褲開始。

那天的報紙裡,他們所破的白骨案在社會版占了很小的一角。

這是他們所破的案件,第一次登上新聞。




















★班長的囉哩囉唆


好的
新的一個星期!用好心情來更新!!!:)

我沒有食言!!!哈哈哈!

大家懂這不是推理故的理由了嗎?
因為林衣總是一下就破案了
根本不用時間推理。XDXDXDXDXDXD

為了收集警察資料
我本來想厚著臉皮打電話去警察局負責接洽民眾參訪的部門
但是因為問題都很白痴XD
所以我提不起勇氣
粉專裡我提到這件事
就在給自己打氣的時候
臉書上居然有一個真正的刑警願意幫助我啊啊啊啊啊啊!!!!

這是不是超級酷!!!!!!!!
我真的真的真的覺得好興奮啊!!!!!哈哈哈!
根本只想對親愛的刑警尖叫而已啊!!!XDXDXDXD

反正就是酷到不行!!!!!!!!!

然後我對她提出了那些白痴問題
她居然寫得像報告書一樣給我啊啊啊啊啊啊~~~!!!

簡直感動哭!!!!!!!QQQQQQQ

超級感謝她的!!!!!!

總之
這個故事,有真刑警的大力贊助喔!!!!!
當然有很多部分都是純屬寫作
我跟她說她可以看了來吐我嘈!!!!!
(但是她不看BL!可是如果有成書我還是會把她寫在後記裡感謝!!!
還要強迫送她書!!!XD)

最後想跟大家說
有沒有發現
TesT一章都很長
所以我可能無法更得太快XD
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超過十集。XDXDXD


以上
真刑警超級酷!!!!!!!!!!!!!

謝謝各位同學!!!!!(鞠躬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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