★鬼故事 1
他看得見普通人看不見的東西。
余謹真坐在學生餐廳裡,他的對面,則是一個在大學四年裡幾乎沒有過交集的同學。
但是他是知道對方的。
因為對方很有名,有名的理由,則是那好看得過分的長相。
余謹真和他不同系,也許曾經在哪裡擦肩而過,但是絕對稱不上認識。只有上星期六的宿營活動,由於同為幫忙的身分,對方有和他打過一聲招呼而已。
他忘記當時自己怎麼反應的了。那個時候,他專注著別的地方。
被帶到學生餐廳,余謹真實在不曉得是何緣故。而要他跟著過來的溫夜,此時卻只是安靜地看著他,坐下來後沒有說過一句話。
也看不出是什麼情緒。望著溫夜俊美的臉,余謹真心中滿是困惑,以為是不是宿營時自己做錯什麼。
猶豫良久,他只好開口詢問:
「請問……」
豈料,才一出聲,溫夜就立刻笑著拍了下手。道:
「好耶!我贏了。」
「咦?」余謹真一傻。
溫夜呵呵一笑,道:
「因為你從教室走過來都不講話,我還以為你在跟我比誰先開口呢。」
「呃、不是……」
溫夜用手支著臉,笑道:
「我當然知道不是。」
聞言,余謹真又是一愣。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。
他本來就不怎麼懂得和別人說話,幾乎不曾和誰聊過天,在大學裡,也沒有朋友。
忽然,課間鐘聲響起,剛好幾個人經過他們,其中一個道:
「溫夜,要上課了,在這幹嘛?」
溫夜轉頭,一笑,道:
「這節不去了,幫我點名。」
「喔。」那人應道,走開了。
溫夜拉回視線,見余謹真正愣愣地看著他。
「……怎麼?」他挑眉問。
「啊。」余謹真回過神,連忙低下頭。「沒什麼……」只是,有點奇怪。
溫夜周遭的氛圍,不大一般。
「雖然女孩子的目光我很習慣了,但男人會這麼看我的卻不太多呢。」溫夜說道。
余謹真被調侃得臉一紅。他拿起背包,倉促道:
「我也要去上課了。」雖然沒搞清楚溫夜找他做什麼,可能只是無聊想尋他開心吧。
在他起身之際,溫夜啟唇道:
「我看到了。」
「咦?」余謹真停住動作。
溫夜緩慢地抬起眼眸,注視著他,微微一笑,道:
「宿營的那天晚上,我在樹林裡,看到了你做的事。」
余謹真怔住。有那麼幾秒鐘,他無法反應,隨即,他撇開臉,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。
他看得見普通人看不見的東西。
所以,當在校園裡,看到一個新生,肩膀上掛著兩隻腐爛的手時,他訝異了。
並不是每一次都是壞的東西,但是那個,那是極度惡意的。
在知道對方是新生後,他罕見地報名宿營幫手,即便他低著頭,也都能感受到那些充滿疑惑的眼神,只是,不能不管。
因為他看得見。
試膽,是一件其實並不好玩的事情。
通常為求可怕,多半會選擇陰氣深的場所。而那會讓某些東西上身,也會增加那些東西的危險。
只要平安地解決就好,其他的,那並不重要。
他不曉得溫夜所謂的看到是看到了多少,只是,那真的不重要。余謹真上完課,溫夜並沒有再出現。
在旁人眼中,當時他無疑做出相當奇怪的行為,只要他不承認,也不能證明什麼。也許溫夜只是看到部分,然後想試探他。
回到租屋處,房東太太居然在門前等他。
余謹真一怔。當然不是約好的,也還不是收房租的時候。
只是,房東的模樣,讓他似乎明白發生什麼事了。
「那個……我有代誌要拜託你啦!」
房東臉色緊張,用操著閩南語的口音說道。
在租下這間房子時,他也在房東臉上見過相同的表情。
他是上學期中才搬過來的。因為上一個住處,房東要收回去不租了,他在一個有點不好找房子的時間點,上網搜尋到了少數幾個物件。
這裡離學校最近,坪數大,相較附近價格,卻便宜得詭異。房客似乎一直來來去去,始終無法住長。
他和房東太太約好來看房子的那天,房東太太也是相當緊張。
踏進屋內之後,他不覺輕聲地說了一句:
「後陽臺……」
房東聞言,立刻臉色大變。
同時間睜大眼睛瞪著他。
然後,那天,他租下了這個房子。
余謹真望著如今又露出同樣表情的房東太太。
「……什麼事?」他問。
房東太太說,也是關於房子。
她朋友的女兒,剛買房,一家三口住進去,發生的怪事。
搭上計程車,他跟著房東太太,來到她說的那個地方。
是一棟超過四十年的老公寓,頂樓有加蓋。那位朋友的女兒,連頂加一起買下了。
他們一家住在五樓。頂加的樓下。
房東太太拿出手機打了電話,接著便帶他到附近一間咖啡廳。當事人是一個年約三十來歲的女性。
女性旁邊則坐著她的丈夫,夫妻倆先跟房東太太問候,在見到學生氣質的余謹真後,簡直一臉困惑。
房東太太拉開椅子,順便招呼余謹真也坐下。隨即揮著手,和坐在對面的夫妻倆道:
「唉喲!那些師父都沒路用,給他試看看啦!」
「這……」依舊有點懷疑。
「相信我啦!」房東太太拍胸脯。
夫妻對視一眼,仍然躊躇。
房東太太於是稍微大聲道:
「聽我的!跟他講啦,全部。」
「我們……」妻子不安地摸著自己肘臂,丈夫伸手握住了她冰冷的手。她這才舔了下唇,娓娓道來。
他們是一家三口的小家庭,孩子因為安全,最近暫時送到親戚家去住了。
兩個月前,他們搬進來。
然後,總是感覺到有別人。
除了他們三人之外的。
一開始,只是眼角餘光,偶爾好像有什麼影子晃過去。當然,他們一開始都以為是錯覺,甚至還笑著討論手機用太多了,要去看眼科。
但是,就像在告訴他們,這並不是眼花那樣,家中櫥櫃的門,總是莫名地開著。
因為他們的孩子才三歲,所以低的櫃子有加裝安全釦,每次打開的,都是高的櫃子。起初,夫妻兩人會互問是誰把櫃門打開沒關上?卻都得不到確定的答案,兩人都沒有印象。
後來,甚至是睡一覺起來,就發現臥房的衣櫥門沒有關上。
睡前明明是關好的,既然他們都在睡覺,那麼為什麼會是開著的?
這讓他們感覺很不對勁。
牆上用來留言的白板也出現了亂畫的筆跡。一樣是孩子搆不到的高度。
接著,是腳印。
妻子煮飯的時候,背對著客廳,有時候,一回過頭,會發現地板上印著殘缺的髒腳印,看起來是小孩的大小,把孩子喚過來,問他玩了什麼,孩子的腳底卻是乾淨的。
而且,腳的大小也不大一樣。
漸漸的,連聲音也聽得到了。夜深人靜的時候,會有腳步聲,像是有小孩在奔跑。詭異的是,還夾雜金屬拖地的聲響。
他們的樓上是頂樓加蓋,因為暫時用不到,當時搬家打掃過後,只當倉庫放些雜物。所以,也不可能是樓上傳來的。
或者說,那聽起來的確就是在他們家客廳的聲音。
這讓夫妻倆逐漸感到精神衰弱。
這之間,他們也有去宮廟拜拜,甚至找道士來家裡作法,只是,總安靜幾天後,就又開始。
因為這是好不容易買了房子,畢生的積蓄,實在無法輕易放手離開。
壓垮他們的,是家裡三歲的孩子。
搬進來沒幾天,孩子說他有了新朋友。夫妻倆沒什麼在意,那時剛好上幼兒園,想也許是幼兒園裡認識的。
但孩子變得很喜歡獨自在房間裡玩耍,他們總是聽到裡頭有嘻笑聲,似乎玩得非常開心,進去一看,卻又只有孩子自己一個。
孩子以前並不會如此。
那麼,也許是他玩的方式改變了。
這般告訴自己,卻又聽到說話的聲音。不是只有孩子一人的,而是一種在跟誰對話的感覺。
笑聲也是兩種不同的聲線,就算想說服自己是聽錯都很難。
最後,孩子開始擠弄著五官,做一些奇怪扭曲的鬼臉。
之前不曾有過這樣的情形,詢問孩子,孩子回答,是家裡的新朋友教他的。
夫妻倆人聞言,一陣毛骨悚然,頭皮發麻。
當晚,他們著手搬出的準備,在發現孩子手腕上有著灰黑色的手印後,他們立刻帶著簡單衣物投奔親戚家。
「……我們現在是不敢再回去了,想到都覺得好可怕。」妻子這麼道著,結束了痛苦的說明,她不安地摸著手臂,全身起了疙瘩。
「就是這樣啦!我聽了都要睡不著覺,啊你可以幫忙嗎?」房東太太看著余謹真,連忙問道。
「……我試試看。」余謹真低聲道。看起來一點也不可靠。
不過在房東太太的說服下,夫妻還是將鑰匙交給了他。心裡想的大概也是走投無路,死馬當活馬醫而已。
於是,余謹真來到五樓。用鑰匙打開門,他進入屋內,按下電燈開關。
抬起頭環視屋內,雖然建築物本身老舊,但房子重新裝潢過,裡面看起來明亮乾淨。
茶几上散落著物品,角落也有幾個幼兒玩具,感覺他們確實離開得非常匆忙,應該是只緊急帶走值錢物品和一些換洗衣物而已。
他並沒有走進房間到處仔細檢查,只是靜靜地站在客廳裡。
然後,他昂起臉,看著天花板。
他走出屋子,關上大門,在樓梯間站一會兒後,摸著樓梯的把手。
抬起腿,一階一階的,他慢慢地走上樓。
站在頂加門前,他在門把上看到手印。從鑰匙串裡找出頂加的鑰匙,他開啟鐵門。
後鈕生鏽摩擦,產生咿呀的聲音,迴盪在陰涼的樓梯間。
反手拉上門,他看著這處二十坪左右的頂樓加蓋空間。
這次,沒有開燈。
僅就著窗外的微弱光線目視。
如剛才妻子所言,這已經是儲藏室了,放了些工具,搬家的紙箱和不重要的東西而已。
在夫妻之前,這裡似乎租給別人過,還留著些許有人住過的痕跡。
「嘻嘻。」
不知哪裡,傳來兒童的笑聲。好似回音,餘聲殘繞在四周。
余謹真摸指尖輕輕觸著夾板牆面,然後開始沿著牆,緩步行走。
慢慢地,慢慢地走。
走過半邊房,在廁所的旁邊,最裡面的一處角落,靠近小腿的高度,牆上釘著塊木板。木板很新,應該不是前任房客,而是那對夫妻釘的。
余謹真在旁邊的工具箱裡,找到一把鐵鎚。然後,他將木板撬開,看到牆上有個破洞。
當時,夫妻兩個上來打掃,見到這情況,便進行了粗糙的修復。
還好不是用水泥,那就不好打開了。余謹真伸出手,探進那個漆黑的破洞裡,取出了一台破舊骯髒的小車子。
就是小孩玩的那種便宜玩具。
看著手裡的車子,他表情柔和,輕聲道:
「你不要太調皮了。」
將玩具車用自己的手帕包起來,余謹真回到咖啡店裡,房東太太和那對夫妻都還等在那裡。
一見到他,房東太太立刻道:
「安抓?有的救沒有?」畢竟一生的財產都投進去了,要是沒救,想到就心痛啊!
余謹真將包著小車的手帕放在桌面上,道:
「把這個拿去廟裡,買些小孩愛吃的供品拜一拜,不會有事的。」
「哈?」房東太太呆住。「啊,你……你這麼快就處理好了喔?」她驚訝問。原本今天只是想說先看看情況就好。
夫妻倆也是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。是真的不相信,並不是房東太太那種帶著佩服的感覺。
余謹真不介意。只道:
「他只是想找人陪他玩而已,他不是壞的。」祭拜的事情他無法代勞,因為被找上的是這對夫妻,要當事人去進行才可以。
「這……真的只要這樣就好?」丈夫瞪著桌上的東西,忍不住問。
「嗯。不要對他兇。」余謹真點頭,因為沒有自己的事了,他將鑰匙歸還,準備起身離開。「啊,那個……樓上的牆被我挖掉一小塊,對不起。」臨走前,他想起來,抱歉地說道。
「什麼?」房東太太有點傻眼,等下都好奇地想上去瞧瞧了。見他要走,趕緊喊道:「那個那個!這個月電費算你一度四元啦!」原本是一度五元。
余謹真沒想過有回饋,一時反應不過來,愣了愣才說:
「謝謝。」
推開門,他走出咖啡店。
晚上八點,天黑了。
他搭公車回到租屋處,在附近的小吃店買了麵條當晚餐。進房洗手後,他坐在桌前,慢吞吞地將麵吃完。
接著整理垃圾,洗澡,讀書。
深夜,睡前他看氣象,明天好像會下雨,便到後陽臺收衣服。
後陽臺是長方形的,最底靠牆的地方,一個黑色的人影背對著蹲在那裡。
余謹真卻完全沒有在意,僅是收著自己不多的衣服,他只使用半邊,沒有冒犯到另外一半的空間。
收完,他回到房間裡。在這之間,那個蹲著的黑影未曾動過。
就好像已蹲在那裡無數個日夜。
將衣褲摺好收進衣櫃裡,熄燈坐在床沿半晌,余謹真終究還是打開寫報告用的筆電。
在搜尋網頁key進大概地址和不同的關鍵字,他花了一些時間,總算找到相關的新聞。
十年前,一個輕微智能障礙的小孩被鐵鍊拴在頂樓。
這麼做的,是小孩親生母親的同居人。小孩長期無法溫飽,漸漸地衰弱,送進醫院的時候,骨瘦如柴。
然而,在救治五天後,仍舊因為身體機能衰竭而死亡。
母親在新聞鏡頭前低著頭,同居人則是大喊著:
「那是一個智障啊!很吵啊!又不聽話!不然還要我怎樣!」
所以,那個孩子的腳踝上才會拖著一條鍊子。
影片播放結束,余謹真關掉電腦。
他躺上床,黑暗中,沉默地望著天花板。
鬼不可怕。
因為,可怕的是人。
余謹真緩慢地閉上眼睛。
隔天,到學校,他才想起溫夜,有點不希望溫夜再來找他。然而,溫夜卻像消失一樣,完全沒出現在校園裡。
就這樣過了三天,就在余謹真已經開始忘記溫夜的時候,在教室前,他看到溫夜倚牆站立著。
也不一定是來找他。余謹真雖然怔了下,不過還是往自己下一節上課教室的方向走。
然而,在經過溫夜身前時,卻被一把抓著手臂。
比起突然地被溫夜拉住,更令余謹真驚訝的,是他與溫夜皮膚接觸的地方,瞬間傳來了一陣強烈的觸電感!
幾乎是一種反射的反應,他立刻就想甩開。
然而,溫夜卻緊緊地抓住他,沒有讓他如願。
手臂不停傳來刺疼的感覺,余謹真抬起眼睛,注視著溫夜。
溫夜的臉色看起來有些陰鬱。
可是,漂亮的嘴唇卻又在笑。只聽溫夜道:
「你看得見鬼呢。」這是肯定句,不是一個疑問。
「什麼……」雖然並不是很痛,可是那種穿透皮膚,極端尖細且直接捅入到身體最深處的感覺,卻極度地讓人不舒服。「放手……」他只能這麼說。
溫夜卻毫不理會。道:
「那麼,讓我也看得見吧。」
聞言,余謹真和他陰沉的黑眸對視著。雖然溫夜的臉上笑著,卻笑不進眼裡。
宿營的那個晚上,唯有比他早在樹林裡,才能看見那件事。
他在溫夜找上他時,一直細微地覺得有哪裡不對勁。
原來如此。
那個不對勁,來自溫夜深晚獨自一人在陰森樹林的理由。
★班長的囉哩囉唆
沒錯
這個故事會跟我以往的習慣不同
我都會晚上才貼!!!!!!XDXDXDXDX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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