★鬼故事 5
的確曾經有一種說法，不相信，就不會遇到與看見。
只要不相信的意志力夠強大，大到能夠置身事外，大到蒙蔽或隔絕自己的雙眼和感受。
如果溫夜是這樣，那麼或許可以說通為何溫夜見不到鬼。
可是，在隧道裡面，那女鬼灰飛湮滅，也是源自那種不相信的力量嗎？
不信鬼的溫夜，又為何那麼堅持要看見鬼？
「——喂，我要再一顆果糖。」
溫夜坐在咖啡店窗邊的位子，偏首喚著余謹真。
余謹真站在他的後方，因為愣看著他的背影在想事情，所以遲鈍了幾秒。
「啊、是。」回過神來，他趕緊走過去，遞了顆果糖。
溫夜撕開果糖包裝，倒進冰拿鐵裡，用長匙攪拌著。他開始中意這間咖啡店了，因為人少，安靜，而且沒有限制時間，愛坐多久坐多久，又可以飲食，比圖書館好多了。
這得多虧余謹真，讓他發現新天地。
喝了一口，他左手轉著筆，垂眸看著桌面上自己帶來的作業。
那就像幅畫。
咖啡店內擺設的美麗油畫之類的。余謹真從來沒有認識過可以像畫的人，溫夜是第一個，因為溫夜長相太好看了，會把人的視線整個吸引過去。
發現自己也不自覺地在盯著溫夜看，余謹真眨了眨眼。雖然他並不是那個原因，不過……溫夜好像感覺到視線，側首望著他。
然後，還揚起嘴角笑了。
余謹真一怔，拿起酒精和抹布，擦桌子去了。
這天，溫夜待到關店前十分鐘才離開。
還好沒有站在店外面逮他。余謹真望著空蕩蕩的路口，他之前有些摸不清溫夜的行動，但現在懂了。
大概就是沒有鬼，就沒有溫夜。
余謹真並未回家，而是慢慢地往隧道的方向走去。今天有點涼，微風徐徐，零星的車輛往來，沒有任何異象。
那晚，他對溫夜說，鬼消失了。真的就是這樣。
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。
可是，就是消失了。
平常他採取的做法，如果有惡意的，他會讓他們回去。所謂的「入口」，便是陰間的入口。
但那天之後，他來過幾次，每次所感受到的，卻是一種被消滅的感覺。
這不大好說明，就是一種有所遺留，和完全清除的分別。
那個女鬼，已經被消滅了。
究竟是為什麼？他不懂。
難道單純的不相信的力量，能夠做到這樣的事情？
又或許，其實跟溫夜根本無關，只是在那個時間點，溫夜剛好站在那裡而已。
如此一來，又會是什麼緣故？
雖然想要知道答案，余謹真卻連問題的輪廓都無法描繪出來。
而且，這讓他開始對溫夜感到好奇了。
溫夜單方面追向他的箭頭，就要變成雙向了，就在他一直希望溫夜不要糾纏之後。這明明是不應該的事情。
余謹真昂起臉，輕嘆口氣，默默地轉身走回家。
這般平靜地過了兩三天。溫夜每天都會到余謹真打工的咖啡店，坐在相同的位子看書寫作業，不過今日他倒是把書本收起來了，只顧著滑手機。
就在余謹真想著為什麼的時候，門口的風鈴響了。
「歡迎光……臨。」余謹真的制式招呼語有些遲疑。
進來的是一名年輕女生，約莫跟他們差不多的大學生年紀，手裡牽著一個國小剛升國中左右的女孩。
而最後面，則是跟著之前來過的，溫夜的同學。
那小女孩臉色不大好，有些恍惚。三人走至溫夜桌旁，大學女生牽著小女孩坐在溫夜對面，而溫夜的同學找了最近的另外一張桌子，拉開了椅子坐下。
同學又熱又渴，喚來余謹真點了一杯冰咖啡。
余謹真感覺這些人並不是單純來喝咖啡的，才這麼想著，就見溫夜對著那三人一笑。
「嗯，所以怎麼了？」
余謹真頓時明白了。這是溫夜的同學帶來的「業務」。
到底把間店當成什麼了？
「啊，就是……」
「我表妹她……」
溫夜的同學和大學女生同時開口，雙方互看一眼，同學擺個不好意思的表情，余謹真剛好送上飲料，同學一口氣喝光，把嘴閉上了。
大學女生望向溫夜，接著道：
「我表妹在學校裡，跟同學玩筆仙，結果有人問了那個不可以問的問題，請不回去，最後變成這樣！」
她拉過身旁小女孩的手臂，擺在桌面上。
細瘦的膀臂上，有著一塊汙漬。
那塊汙漬，彷彿一張被抹開過的臉。
雖然不是那麼清晰，可是五官位置和形狀，卻是依稀可見。
站在不遠處的余謹真，見狀，悄悄地從圍裙口袋裡掏出餐巾紙和筆。
溫夜看著女孩手上那塊有點髒的痕跡，道：
「還有？」
大學女生道：
「這個，怎麼洗也洗不掉！我表妹從那天開始，每天晚上睡覺做惡夢，夢到她的房間裡總是站著一個人！半夜嚇醒之後，覺得好像真的有什麼人站在房內，她只能用棉被蒙著頭發抖等到天亮。」語畢，她用手肘頂著身旁的小女孩。示意道：「妳不敢跟阿姨和姨丈講沒關係，我帶妳來這裡，現在快跟人家說啊。」
小女孩嚅囁一會兒，道：
「我……我有偷偷地偷看過，那個人……那個鬼、的臉……」她神色慘白，雙手蒙住自己的臉，只講了兩句便講不下去。
「嗯哼。」溫夜支著臉聽完，正準備招余謹真過來，余謹真卻自己走至桌邊了。
這讓溫夜稍微挑起眉。
只聽余謹真語氣生硬地道：
「客、客人需要餐巾紙嗎？」語畢，他將手裡的餐巾紙往小女孩手臂上輕輕一擦，那痕跡頓時不見了。
這下子，除了溫夜，其他三人都驚訝了。
「妳、妳不是說怎麼洗也洗不掉嗎？」大學女生首先錯愕。
「哇！太好了！」小女孩卻是開心的。
「啊？怎麼回事？」至於一旁溫夜的同學，則是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。
余謹真的動作明明有點突兀，但是卻因為三人更訝異著那手臂上痕跡的事情，服務生舉動什麼的，淡化到沒人在乎了。
當然，察覺到的溫夜，目光留在余謹真身上，見他將那餐巾紙塞進了褲子口袋裡。
不是圍裙的口袋，而是要將圍裙稍微撩起來的褲子口袋。
那明明是店內的餐巾紙。
「妳這個小孩真的是……到底是不是真的？」大學女生瞪眼碎唸。
「太好了！太好了！」小女孩根本不理會自己表姊，高興地要哭了。
「那個……」同學還是一臉困惑。
總之，在小女孩恢復精神以後，大學女生非常不好意思地致歉和道謝，溫夜的同學則有種不知為何而忙的疑惑，尤其是在看到自己帶來的女生對著溫夜臉紅的時候。
臨走前，還聽到大學女生隱約對小女孩說：
「好丟臉，在那麼帥的帥哥面前出糗。」
「我送妳們回去吧？」同學終於能夠插嘴，推開門讓她們先出去。忽然想起什麼，回頭對溫夜用嘴型道：「謝了。」雖然也不曉得在謝什麼。
店內恢復安靜，余謹真到剛才溫夜同學坐的那桌，將喝完的飲料杯和揉爛的吸管紙袋放在端盤上。正轉身往吧檯走，一股氣息卻貼到背上。
他吃一驚，還來不及轉過頭，背後的人就探手越過腰間，伸進他褲子口袋裡。
「呃。」余謹真手上拿著東西，根本無法阻止。
在他後面的，當然是溫夜。
「你剛藏著什麼？」他從余謹真褲袋裡掏出餐巾紙，因為余謹真很瘦，所以褲子也鬆，這個動作挺容易就辦到了。他將餐巾紙攤開一看，一面是空的，翻過來，則用筆寫了兩個字。「轉移？」溫夜唸出來。
余謹真趕忙將端盤放回吧檯，這才能空出雙手。
「請不要這樣。」老是……老是隨便亂動手碰人。他真的沒有什麼跟生人肢體接觸的經驗，被抓著手就算了，這次溫夜的任性妄為讓他有點受到驚嚇。「還給我。」那張餐巾紙。
溫夜卻是抬高了手，不讓他拿到。道：
「轉移是什麼意思？」
「你……」余謹真伸長了手又踮起腳，可是溫夜比他高太多了。最後，他只得一手搭住溫夜的肩膀，提氣跳了下才終於把東西搶回來。
將餐巾紙握在手裡，余謹真立刻退開身，情緒上的波動讓他呼吸比平常來得稍快了。長到這麼大，印象之中，除了養育他的婆婆，他還沒有跟誰那麼貼近過，甚至自己主動積極地出手去碰觸人家，當然是「那些事」的原因之外。
店內除了溫夜沒有其他客人，幸好老闆不大會管外場發生什麼事，醉心在吧檯裡研究咖啡，並未注意他們，不然以為是什麼糾紛就不好了。
余謹真覺得有些生氣了，轉過身不理會溫夜。
「喂，到底什麼意思？」溫夜當然會察言觀色，可他還是很不在乎地開口問了。
余謹真當作沒聽見，溫夜無所謂地笑了一聲，坐回原本的位子。
然後像平常那樣，拿出課本和作業。直到關店前十分鐘離開，余謹真都沒有再和他接觸或交談。
將門口的歡迎光臨牌子翻過面，余謹真開始打掃，結果發現溫夜坐的地方，有一本筆記。無疑就是溫夜落下的，但就不知是有意還無意，他也只能收到自己包裡，想著明天去學校再拿給溫夜。
檢查著各處沒有問題，他拉下店面的大鐵門，再關掉燈。老闆就住在店後面的房間，是自有住宅，所以余謹真也如以往的每天那般，跟老闆輕聲說再見後自行從小門走出去。
圍牆邊，立著一抹黑影。這次不是溫夜了。
余謹真輕嘆口氣，垂眸注視著自己的鞋子，慢吞吞地往前走著。
步行了一小段路，他有點自言自語地道：
「好吧，我們今天晚上要睡哪裡？」
家裡，後陽臺那個，他還不大明白，如果貿然帶著其他的回去，不是很妥當，那麼……
「什麼睡哪裡？」
聽見回話，余謹真吃驚地抬起臉，就撞上一堵胸膛。
這個聲音熟悉到不能再熟悉。他摸著自己的鼻尖，站在他面前說話的人，是溫夜。
余謹真連忙退開一步。
「呃？你……」
溫夜看著他。
「回家發現少了本筆記，想說是不是丟在店裡。」
「啊。」看來不是故意的。余謹真拉過自己的背包，從裡面拿出來。「本來想明天去學校還你。」遞給他。
「嗯……」溫夜伸手捏著筆記本邊緣，卻沒馬上抽走。問：「你租屋的地方怎麼了？」
「咦？」余謹真看著他。
「不是不能回去睡嗎？」溫夜道。
原來他聽到了。余謹真放開了筆記本，說：
「沒什麼。」
「嗯……」溫夜瞇著眼睛。余謹真被他打量得有點不自在。只聽溫夜道：「沒地方去的話，要不要去我家？」他將筆記本放進自己的包裡。
「啊？」余謹真一傻。
「不是沒地方去嗎？不然要睡馬路？」溫夜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。
「這個……不行。」余謹真只能這麼說。
「為什麼不行？」溫夜就是想知道。
「因為……就是不行。」余謹真向來非常語拙。
溫夜看著他，然後一笑。
「你啊，說你不隱瞞，其實是沒辦法隱瞞吧。」那種招架不來的樣子太好笑了啊，連謊都不會說。
余謹真聞言，大概有點負氣，人生裡第一次。又或許，他只是想讓溫夜知難而退。
「我……我的後面跟了一個鬼。」他這麼說，注視著溫夜的眼睛，道：「所以我不能去你家。」會添麻煩的。
溫夜懂了。
「欸……原來轉移是這個意思。」就是從女孩那裡轉移到自己身邊。「那不就正好。」他笑得更愉悅了。
「什麼？」余謹真沒有會意過來。
「想看見鬼的我，和身旁有著鬼的你。來我家根本就是完美無缺。」溫夜說，極其俊美的臉上掛著一抹微笑。
余謹真只能看著。
他忘記了，溫夜就是這樣的人。
★班長的囉哩囉唆
這集比較短
其實應該連後面一起貼
但我寫著寫著
忍不住想說，就先貼到這邊好了。
讓大家去想余謹真到底會不會去溫夜他家的感覺挺不錯的。XDXDXDXDXDXD
所以6過兩天就會貼了XDXDXD
謝謝各位同學。（鞠躬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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