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URE 10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這是什麼滑稽又愚蠢的故事。

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,難道不是換下一個就好了嗎?

哪有人,喜歡一個人以年做單位消耗青春卻從未表白過。

在尹沖默的經驗裡,真的沒遇過這麼匪夷所思的事。

「……阿元,你跟你女朋友怎麼在一起的?」

阿元正低頭確認今日行程,忽然聽見老闆這麼一問,傻了。

「呃……就……互相欣賞喜歡。」

尹沖默肘部靠撐桌面,長指支著額側。一副研究的姿態。

「誰先表白的?」

阿元感覺非常困惑,因為老闆以前從來不會閒聊這些。

「是……是我。」他呆呆地回答以後,才覺得好像沒必要這麼老實啊!

尹沖默又問:

「那就是你先喜歡上的?你從喜歡到表示,中間多長時間?」

阿元有點不想出賣自己的私生活。

「老闆你……忽然對別人的戀愛過程有興趣?」

就是想確認自己所知道的一般人模式。尹沖默懶得解釋,只點頭應道:

「嗯。」

「那可以問問其他人啊,譬如朋友家人之類的。」不要找下屬開刀。

他沒有能聊這事的朋友啊!雖然有兩個哥哥,不過他們兄弟間才不講這些。尹沖默道:

「我想聽聽你的。多長時間?」

「唔……」阿元覺得委屈,為了五斗米也只能折腰。「大概……半年吧?」其實他有點記不得了。

「喔。」還滿普通的。尹沖默一下子露出無聊的表情。

自己要問的,幹嘛這樣!阿元實在不明白今日的老闆,只好趕快處理工作,詳細核對各個事項後,逃出了辦公室。

尹沖默往後靠坐,從抽屜裡拿出鄭初弦複印給他的教堂室內設計圖。

真美。

那麼不起眼的人,看到的世界竟如此美麗。

這樣的才能,卻只為一個人所用。

在那間公司裡,設計小型建案,就算得到優秀的評價,也根本是一種浪費!

既然已經結婚了,那想必是因為知道對方是異性戀才遲遲無法表白,卻又選擇待在身邊安靜地奉獻自己,到底是多笨才會有只要這般就足夠的想法。

尹沖默還是人生第一次碰到同性戀者,在他狹隘的觀念裡,隨著時代進步社會開放,同性戀的戀情應該是無拘無束的,就像新聞畫面裡那些同志遊行一樣。

雖然他每次看了就轉台。

即便不是每個人都那麼奔放好了,就算是異性戀,這樣的感情還是蠢斃了。

這麼想來,鄭初弦就是眼睜睜地看著對方結婚,多半還收到了喜帖去吃喜酒;又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夫妻恩愛生子,大概也收到了彌月禮盒還包了紅包。

會私底下偷偷穿著女裝,就是每天望著心愛的人,希望自己也是個女人吧。

多麼悲慘。

束縛著自己的鄭初弦,什麼也得不到。

「老闆,該開會了。」

阿元的聲音伴隨著敲門聲想起,尹沖默站起身,理了理身上的外套,離開座位,朝會議室走去。

接下來的一陣子,他除了接到鄭初弦的郵件,說明淹水已經處理完畢,沒有再跟鄭初弦見面。

挖角計畫取消了,也不用再製造什麼理由找尋機會接觸。雖然一直這樣告訴自己,卻始終是個沒辦法完全放下的心情。

無論是鄭初弦和他合作過的作品,或者是鄭初弦不願跳槽的理由,都讓他做不到乾脆地轉過頭離開。

和鄭初弦公司的交流,是他目前唯一和鄭初弦的連繫了。

而且還僅是間接的而已。

就這樣殘留著一種黏膩的拖拉感,教堂接近完工了。

尹沖默發了信,讓鄭初弦和他一起去檢查收尾。這是正常的過程,他到了的時候,鄭初弦已經開始了,他也很快加入。

這之間,只有專業,就像往常的每一次工作那般。

約莫半天時間,總算搞定了。見鄭初弦整理好背包就往外走,尹沖默車子停在同一個方向,也跟在後面。

豈料,鄭初弦的樣子有點不自然,越走越慢之後,最後停了下來。

尹沖默好奇地上前,見他低著頭,手摀眼睛,遂略吃一驚道:

「你幹嘛?」幹嘛哭啊?是完工了太感動嗎?還是怎麼了?

「……沒事。」鄭初弦雙眸皆泛紅蓄淚。語畢,又想繼續走。

「你沒事哭什麼?」尹沖默擋住了他。

鄭初弦輕按著自己的眼睛。

「……是隱形眼鏡。」果然還是不能配戴太久。

「啊?」尹沖默聽不明白。

「我沒有哭,是隱形眼鏡。」鄭初弦緩慢道。

尹沖默這才搞懂,為什麼今天鄭初弦沒有戴眼鏡。雖然他第一眼就發現了。

跟著鄭初弦到廁所拿掉眼睛裡的透明圓片,尹沖默站在外面,道:

「看你的樣子是戴不習慣,那幹嘛要戴?難道是眼鏡壞掉了?」因為上次?不對啊,上次明明是鏈子斷掉,眼鏡好好的。

「……不見了。」鄭初弦對著鏡子裸眼眨了眨,總算不再流淚。

「不見了就去配啊。」尹沖默理所當然地道。

鄭初弦洗過了手,慢慢走出男廁。

「新配的也不見了。」

「誒?」尹沖默和他相處以來,完全沒感覺他是那麼粗心大意的性格,不如說根本相反。見他用奇怪的步伐開始前行,尹沖默不解,而後眼尖提醒道:「喂、有東西。」地上擺著些工具,他要一腳踢上去了。

鄭初弦停住腳步。

「……是嗎?」

他彷彿現在才察覺地說了一句,繞過之後走沒幾步,尹沖默又是被嚇得趕緊上前。

「前面有夾板!」他用手擋住板子。鄭初弦差點一頭撞上。

鄭初弦抿著嘴唇。

「……我沒注意。」

尹沖默瞪著他。

「你……該不會近視很深?」這麼大的東西都看不到。

鄭初弦只是道:

「我要回去了。」他是想要掩飾的,完全不成功。

走去哪裡啊?這種睜眼瞎子的狀態,光是要離開這塊地方就斷手斷腳了吧!雖然教堂本身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,不過工具和建材都還堆在外面,根本就是奪命連環陷阱。

他咬咬牙,道:

「我送你。」其他人可是沒這待遇的,最好給他記得。

鄭初弦一如往常地婉拒。

「我可以自己。」就是因為這樣才不想被發現。

「喔,是嗎?」誰來看都會覺得不行的好嗎!老是被拒絕,他想索性當作沒看見不知道直接扭頭回家好了,反正又跟他無關!就算真的發生什麼意外,也是沒答應他的鄭初弦不好。

原本是這樣打算的,不過瞅著鄭初弦那時刻危險的行走背影,尹沖默終究還是忍不住跟了上去。

「咦?」突然被人由後面拉住了膀臂,鄭初弦愣了下。

「你想讓這裡還沒營業就濺血嗎?坐我的車!」尹沖默無視他的意願,抓著那細瘦的臂彎,直接將人擄走。

兩人體格有明顯差異,鄭初弦根本抵不過他的蠻力,只能腳步凌亂地被帶往停車場。

尹沖默先開門把人塞進車內,然後再繞到駕駛席入座。

鄭初弦安靜地坐著,似乎反應不及還沒回神,尹沖默感覺他好像等會兒就要開門下車了,於是很快地發動引擎,同時道:

「安全帶繫上。」

到車子轉出大路時,鄭初弦終於聽話將安全帶繫好了。

總算把人拐上車,尹沖默心情舒爽了些,隨即卻感覺到尷尬的沉默氣氛。每次和鄭初弦一起時總會這樣,他好像變得習慣了。

「要回家還是回公司?」他問著鄭初弦。

「……回家。」他也沒辦法在外面了。

「好。」尹沖默專注前方路況,轉動方向盤。

「……謝謝你。」無論如何,今天是他失誤了。

忽然聽到的低聲道謝,教尹沖默怔了一下。剛剛還不肯接受他的好意,現在知道沒有他就糟糕了吧!尹沖默壞心地道:

「哼,我好像幻聽了。」

鄭初弦沒有回應他這句挖苦,只是望向窗外。

他沒想過坐上這台車,也沒想過要講什麼話。一直放在膝蓋上握著的拳頭,有些出汗了。

對談沒能繼續下去,是不是該老實說個不客氣就好?不過尹沖默哪是那種個性,他邊轉動方向盤,邊道:

「對了,今天看了完工的樣子,比你給我的圖還要來得更加驚艷,我很滿意。」

車窗外面的景色一片模糊。鄭初弦語調平淡地道:

「……我只是依照客戶的要求。」

意思是這又不是為了他嗎?尹沖默皮笑肉不笑。

「有人說過你很不會聊天嗎?」

鄭初弦覺得他的話題有點難跟上,卻仍一貫地平靜。

「沒有。」

那一定是因為根本沒有人會想找他說話!尹沖默雖然在心裡反駁,不過意識到自己的幼稚,他稍微調整一下心情,睇了鄭初弦一眼。

「雖然不知道你怎麼想的,不過我們合作的作品,我都是非常喜歡的。就算……就算我一開始是那種態度。」

即使現在轉過了頭,他肯定也看不清尹沖默說這些話時的表情。鄭初弦慢慢地道:

「你……是在道歉,還是反省?」

尹沖默臉一熱。這樣坦承已經比想像中還要來得羞恥了,結果還得到這種戳刺般的回應。

「兩個都不是!」他想起當初自己情緒失控揪著鄭初弦的衣領,結果鄭初弦要他承認遇到瓶頸的那次。雖然不大愛講話,不過一旦開口,嘴上也是不饒人。「我只是想說,我不討厭和你一起工作而已。」他道。

鄭初弦聞言,總算有了其他動作。他緩緩轉而凝視著前方。輕聲說:

「就算我是個會穿女裝的同性戀?」

尹沖默觀望路況,沒有注意到他細微的眼神變化。只是道:

「我不會否認我在意。我想過,你真的來到我的工作室裡,我大概也是會一直在意。」他踩著油門,俐落地將車子轉彎,道:「但是,沒錯。就算你是個會穿女裝的同性戀。」說完,他覺得應該還算得體,大概還有點帥氣。雖然一直都認為奇怪,卻仍是願意接受,他也能稱得上是心地善良了。

路口紅燈,他停下車,轉頭看向鄭初弦。本來以為鄭初弦多少會表現出感動,想趁機捕捉表情,可是鄭初弦卻還是望著窗外。剛有片刻覺得鄭初弦好像轉過臉來了,是錯覺?

好吧,尹沖默閉了閉眼。就當成他在自言自語好了。

結果就這樣,在狹小的空間裡,安靜了好長一段時間。總算到了鄭初弦家樓下,尹沖默憋著的一口氣終於可以呼了出來。

「你可以自己一個人上樓嗎?」拉好手煞車,尹沖默問道。他已經選了最靠近的地方停車了,縮短了進到家門這段距離。

「可以。」鄭初弦解開安全帶。

「快點去配新的眼鏡,不要再弄掉了。」尹沖默看著他開車門。

「……這個案子結束之後,應該就不會再掉了。」一切都會慢慢恢復正常的。鄭初弦背對著他下了車。

「哈?」什麼意思?尹沖默完全聽不懂。

鄭初弦將車門關妥,佇立在車旁半晌,尹沖默以為他看不清楚所以不能走路,正欲大發慈悲地下車幫他,卻聽到他忽然輕聲道:

「我也不討厭跟你工作。」

尹沖默聞言一頓,這次真的以為是幻聽了。就見鄭初弦往居住的大樓慢慢地走過去。

尹沖默直到目送他進了大門,才重新發動引擎駛離。

挖角不會再進行下去,這個工作完成後,好像就沒有什麼聯絡的理由了。

至少,他搞清楚自己的計畫是敗在哪裡。總之不是他做得不好,是對方從一開始就讓他沒有成功的機會。

之後,不到一個月的時間,他們合作的那座教堂,迅速成為新的拍照熱門景點。

尹沖默忙於工作,沒空閒注意這些網路上的事情,不過有囑咐阿元注意,阿元也告知了他。

「喔……是嗎?」坐在車內後座,尹沖默對這個結果並沒有很意外。

拜訪客戶後,回公司的途中,阿元邊開著車,邊開心地道:

「連我家人都在問我耶!還有親戚想在那裡舉辦婚禮,我說下次帶他們去看看。」

「嗯哼。」尹沖默還是有點小得意的。

不過,不知道鄭初弦如何?大概又是面無表情沒有任何反應吧。

前面紅燈,阿元停在路口。尹沖默不經意地往外頭瞧一眼,望見街邊的一間眼鏡行。那天之後,他偶爾會想起,鄭初弦的眼鏡老是不見,難道是因為那條鏈子斷掉的關係?

會用那種老婆婆用的東西,就是因為不那樣綁著什麼會容易搞丟吧?

「……阿元。」他喚著助理。

「是。」

「你今天有空的話,幫我買個東西,然後送到最近跟我們交流的那間設計公司去。」尹沖默滑著手機,看著自己的行程。

「好的。是什麼?」阿元問道。

尹沖默遲疑了下,遂抬起臉,道:

「算了,還是我自己去買好了。」剛好現在有點空。「去百貨公司吧。」他說。

「現在?」阿元確認。

「就是現在。」尹沖默道。

阿元聽令開車,不到十五分鐘抵達了目的地。阿元在車上等著,只有尹沖默進去了。

約莫半小時,尹沖默拎著一只精緻的紙袋出來了。阿元隨即將車子駛往自家的工作室,剛好趕上下午開會。

當日會議裡,他交代負責廣告的人員,在工作室的網站介紹教堂,也取得業主的同意,同時在教堂的網頁放上工作室的連結,這些都是動工之初就跟業主談好的。

業主因為有點年紀,不大會用網路,尹沖默之前就讓外包的工程師去搞定一個簡單的頁面,第二階段則是延長熱度,開始進行雙面的宣傳。

結束工作回家,尹沖默洗好澡後,看著擱在桌上的紙袋。雖然東西買了,不過要怎麼給出去?

總覺得直接拿過去一定會被退回,還是讓阿元送去好了。不過這樣是不是顯得沒有誠意?

首先,因為鄭初弦這次的設計並沒有收取款項,加上那條鏈子斷掉他有一半責任,無論他們兩人交情為何,他認為送個東西也是禮貌上該做的。

但就是感覺會被退回啊!煩惱了幾分鐘,手機響了。

他拿起來一看,居然是一個他沒想過會打來的人。

「我是尹沖默。」他接起後道。「……什麼?」他眼睛一亮。

和那方簡短對話過後,他馬上交代阿元調整行程。

週間,他依照約好的時間地點,慣例地穿著瀟灑的正裝,於市中心的一間飯店裡出現了。

老總在那裡等著他。打量了他一番後道:

「我不是要你不要太光鮮亮麗嗎?」太浮誇會討人厭。

「這已經是我最低調的衣服了。」尹沖默瞪眼。到底想怎樣?正式場合這樣穿有什麼不對?而且他的衣櫃裡明明都是暗色系的西裝,哪裡來的光鮮亮麗。「我就是引人注目,我也沒辦法。」問題應該是出在這裡。

老總白他一眼。

「我告訴你,千萬不要油嘴滑舌,理事長不喜歡。」

「知道了。」裝乖孩子,再勉強他都會。尹沖默理了下袖子。

「我會一一介紹裡面的人,走吧。」老總進去會場了。

尹沖默跟著他,準備開始和建築師公會那些保守的老頭們交手。

這是一個公會和其他產業交流的場合,出席的人並不需要多高的地位,只要是能夠幫助推動業界進步的志願者都歡迎。理事長是去年剛上任的,對於公會來說是嶄新的氣象,即便貴為一會之長,卻是經常參與這類交換意見的普通餐會。

據聞理事長總是把「要知道基層的想法與做法,要帶領年輕人」,這種話掛在嘴邊。

所以老總能夠和理事長連上線,應該可以說是志同道合。

席間,尹沖默就是在老總旁邊,多聽少講,就算開口了也只是討論專業,完美地當一個善良斯文又把建築百科讀得很好的後輩好青年。並且得到本人和傳聞不大一樣的正面評價。

尹沖默其實不是很喜歡應酬,不過,為了工作室攀登更高的發展,就是有不少必須應酬的時候。儘管他是個有野心的人,卻也是個發人薪水的老闆,他負責的不僅是他自己,還有工作室的那些員工。

在老頭前都晃了一圈,老總仁至義盡,放生尹沖默道:

「我可不是保母,接下來你自己看著辦吧。」

尹沖默道:

「今天這樣足夠了。」他學聰明了,之前就是太過躁進。「不過,我沒想到你竟然會幫我牽線。」雖然說了要維持良好的溝通,不過那時沒有預料到能有這種收穫。

「我一向提攜後輩。」老總道。

這句話由他來說,是相當具有說服力的。尹沖默的工作室給予他的設計公司不少幫助,他不想一直是占人便宜的立場。

雖然個性和行事都不合拍,卻仍是可以建立起共事的模式。尹沖默對於這種成熟的往來,感到十分輕鬆。不禁又想起鄭初弦,他是不是永遠都沒辦法和鄭初弦建構出這種程度的交際關係?

他並不是喜歡到處攀交情,鄭初弦是他看上的設計師,他想要一個足以能夠正常交流的局面。

「對了,你等我一下。」他拿出手機,將車上的阿元叫過來。

沒一會兒,阿元拎著尹沖默放在後座的一個紙袋,很快地出現了。在把東西交給尹沖默後,向老總行個禮,便回去車上繼續等候。

「這是幹什麼?」老總看著尹沖默遞過來的紙袋挑眉。

「是……我要給鄭初弦的。」尹沖默清咳了一聲。

「初弦?」老總一臉莫名其妙。「為什麼?」他得要問一下。

「因為他上次沒有收取費用,這是我的一點表示。」至於因為他而弄壞了鏈子的事就算了省略。

身為公司的負責人,他是知道上次設計是無償的。老總道:

「你自己拿給他就好了。」他又不是快遞。

「我親自給他,他可能不會收。」你給的話,他大概可以高興幾秒鐘。尹沖默在心裡講出後面的話。

透過熟人給的話,應該會比較不好婉拒了。

老總聞言,乾脆地接下那個袋子。

「你說的倒是有可能。」

「總之,今天謝了。」尹沖默讓阿元將車子開過來,目的已經完美達成,他離開了。

隔天,他的電子信箱裡,躺著一封寄件者名字有陣子沒出現在列表上的信件。

果不其然,鄭初弦用公司的窗口來信說明不能收禮,要退還給他。不管是內容還是格式都非常的公事。

雖然並不是意料之外。可雖然的確不是,卻真的教人十分鬱悶。

就算已經預見這個結果,尹沖默還是很不服氣地回信了,表明要退還就要親自親手交給他。跟鄭初弦相比,他的郵件內容比較像是私人的傳訊,還夾帶著情緒的。

本來想說也許這樣鄭初弦就會嫌麻煩收下了,事實上,一個早上過去了,也的確沒再收到回應。就在尹沖默專注繪圖到肚子餓的時候,鄭初弦又事與願違地回覆了信件。

還是不收,會再約時間還給他。

「麻煩死了。」尹沖默向來不是拖拉的性子,立刻表示自己現在就有空過去回收!

沒再等信箱顯示來信,他拿起外套就往外走。

他們兩方距離不遠,開車半小時以內。尹沖默一邊踩著油門,一邊想著自己為什麼老是碰釘子。

這樣比喻似乎有點奇怪,可鄭初弦對他來說,真的就像是在天邊的高嶺之花,嘔心瀝血求而不得。他是沒有什麼追求女性的經驗,因為都是女性先看上他,所以他覺得自己真的是用盡了手段,卻仍然無法令兩人間的相處稍微變得自然一點。

他也不是想當朋友,但是,至少普通的工作往來可以吧?對於合作過的對象,說聲好,笑一下,或是寒暄幾句,不是很當然的嗎?就算是虛情假意,這是社交的基本啊!

從沒碰過這麼艱難進展的男性交情,還是說,鄭初弦因為沒有那麼男性,才那麼困難?

胡思亂想一通,他來到鄭初弦公司樓下,手機傳個訊息發了出去。

正是午休時間,附近可見上班族出來覓食。尹沖默並沒有等很久,不一會兒,鄭初弦便出現了。

尹沖默舉高手,喚:

「這裡!」

鄭初弦尋聲找到他的位置,拎著紙袋,緩慢地朝他走近。

尹沖默在他來到面前時,馬上道:

「你知道送禮不收會讓人難堪嗎?」就是因為這樣他才跑來。不當面說說他會憋死。

鄭初弦安靜了下。

「我沒有收的理由。」

「難道你還要我把送禮的理由列印出來給你看嗎?現在好不好?」尹沖默沒好氣道。

鄭初弦不想再跟他爭執下去。

「……我說我會再找時間還給你,你不需要過來。」對於尹沖默的衝動個性,他算是很有體會了。

「那我都買了怎麼辦?」尹沖默一直在把問題丟給他。

鄭初弦卻是分散了注意,望著不遠處的騎樓。

尹沖默本來都想發脾氣了,他還在講話,分什麼心啊!但是順著視線看過去,卻見到了老總和一名女性。

老總手裡抱著一個嬰孩,身邊的女性則是一臉笑容地推著寶寶推車。

那多半就是老婆和孩子,平常日上班的午休,秀哪門子的恩愛?

……鄭初弦應該經常看到這樣的情景吧。

尹沖默瞥了鄭初弦一眼,忽地伸出手摘掉了他的眼鏡。

「什……」鄭初弦因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吃了一驚。「你做什麼?」他什麼都看不清了。

「你配了新眼鏡沒再弄丟了?」尹沖默問道。順便從紙袋裡取出一個長型扁盒,道:「我猜你根本沒打開來看裡面是什麼。」他粗魯地拆開包裝。

一條金屬的細鏈躺在盒內,在陽光照耀之下,閃著璀璨的光芒。

鄭初弦只覺得眼前一片毛玻璃般的景色。

「還給我。」他僅能伸出手。

尹沖默拿起鏈子,裝在鄭初弦的眼鏡上面。他本來不會,畢竟根本沒用過這種東西,是買的時候從店員那裡學來的。

「雖然不關我的事……」想了一想,嚴格說起來好像還是有關,只是對於鄭初弦而言是感情的事,影響著的是他的工作。因為太複雜了略過。「……不過,你想要一輩子都這樣滑稽又愚蠢地望著?」兩邊鏡腳都組裝好之後,他放在鄭初弦的手上。

鄭初弦沒有了動作,雙眸注視著他。

他們見面的時候,鄭初弦很少將視線放在他身上,總是像迴避一般,低垂著眼,不與他對上。

此刻那雙有點陌生的瞳眸裡,應該僅有模糊的輪廓,尹沖默不知他看的是什麼。

















班長的囉哩囉唆:



鄭初弦喜歡的是學長。

這件事
並不是謊言喔!

好想趕快寫到後面想寫的地方。XDXDXD




謝謝各位同學(鞠躬)
祝福大家有一個愉快的週末!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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