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URE 14
他一直都搞錯了。
原來，鄭初弦喜歡的人是他。
關掉水龍頭，淋浴完的尹沖默走出浴室。
他拿起毛巾擦著身體，鏡中的自己，高大挺拔，有著俊帥的臉龐，一副結實的好身材。
一直以來，他都非常習慣女性投在他身上的愛慕。
但是，被男人喜愛，卻是生平第一次。
穿上舒適的棉質家居服，他將毛巾隨便一扔，在沙發上坐了下來。
抬起手肘靠在椅背上，他支著自己的額。窗外，黑色夜空掛著圓月，看起來迷濛又美麗。
若事實真相就是如此的話，從頭回想起鄭初弦的言行，很多地方都好像有含意似的。
一開始指名他，是為了想要和他接近嗎？尹沖默翻找著當時的記憶，只有鄭初弦是個討厭鬼的印象。
鄭初弦既沒有討好他，也沒有接近他，只是一直在刺激他。
就好像……用這種笨拙的方法逼迫他面對自己的低潮，進而突破當時的困境。
所以才當面說他的作品無聊。
事後，鄭初弦完全和他斷了聯繫，沒有任何一絲想要與他親近的意味。
接下來他們之間，就是他追著鄭初弦，而鄭初弦一直給他碰釘子。
……這算哪門子的喜歡他？
而且，在精品的案子之前，他完全不認識鄭初弦，又是怎麼對他產生感情的？他不認為鄭初弦是那種看看雜誌帥哥就會付出真心的個性。
而且為什麼，被誤會的時候都不辯解？還順著那些誤會。
是不想讓他知道吧。只是最後，被他逼得不得不說出來了。
白天，鄭初弦在說完那句話後，直接轉身離開了。而他因為太過驚訝，更不曉得自己該講什麼，所以愣在原地了好久。
他有種，本來以為自己只是個臺下的旁觀者，卻突然發現自己是站在臺上的真主角的錯愕感。
「算了！」尹沖默覺得腦子亂七八糟的，站起來走到床邊，往床上一躺，他不管了。
雖然這麼想著，但是這天晚上，他並沒有睡好。
頂著沉重的眼皮，隔天到公司的時候，他先讓阿元給他買了杯義式濃縮咖啡。
回信給客戶，開會，監工，畫圖，他每天都非常忙碌。
即使如此，他忘不了昨天的事。忘不了鄭初弦那時的眼睛。
他不討厭工作，甚至是喜歡的，因為他的興趣即他的工作，他是非常幸運的。平常上班，他總是樂在其中，今天卻就是無法集中精神。
想起來，如果只是隨便一個男人對他有意，他當然是翻個白眼丟到腦後。可是對象換成鄭初弦，他就無法這麼做了。
當然，他渴望得到鄭初弦的才能是最重要的原因，不過在那之外，他跟鄭初弦相識時間也不算短了，就算相處總是尷尬，對他而言，鄭初弦真的並不是隨便的一個什麼人。
尹沖默難以停止，只要稍微閒下來，即便是一秒鐘也好，總是回憶著過往的細節，琢磨著鄭初弦當時的想法。
在沒辦法放棄鄭初弦的前提之下，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。
暫緩一下吧，他要好好釐清思緒。
這麼想著，接下來的一個星期，他讓自己投入到工作之中。
雖然閒暇之餘他還是會糾結著鄭初弦過去的各種言行，不過，他真的也不知道下次見面要擺出什麼樣的態度。
就這樣過了半個月。他簡直是每天數著日子，即使無時無刻都會想起鄭初弦，可是他卻沒有理出什麼頭緒。
坐在辦公椅上，尹沖默拿起手機，滑出通訊錄。雖然有鄭初弦的號碼，可是卻一次也沒有顯示在他的螢幕上過。
即使有所聯絡，也都是用公司的信箱而已。所以，如果他這裡不主動，信箱裡也完全不會有信過來。
這不是第一次才體認到的事實，可在知道鄭初弦喜歡他以後，又是不同的心情。
他完全感受不到鄭初弦對他的感情。完全。
如果不說，只會覺得他根本是被討厭了。
就這樣斷聯下去也不行。他望著桌上攤開的建築圖，這個新案子，他真的非常希望交給鄭初弦來設計。
煩惱過後，他拿起手機，按了號碼。
「喂？那個，今天我有事，會過去一趟。」
在阿元無聲的抗議中，他排開了下午的行程，直接來到了鄭初弦的公司。
「你說有事，什麼事？」老總在自己桌上找樣材，頭都沒抬起來。
「就是……」尹沖默隨口扯著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。
「這也勞你來一趟？」老總放下手中的東西挑眉看他。
尹沖默正注視著外面的辦公室，剛好被抓個正著。
「嗯，就是這樣。」他根本沒在聽老總講話，所以也只是隨便回答。
老總往後靠坐，雙手抱著胸。
「初弦的話，出差去了。」他爽快直接點破尹沖默的意圖。
「出差？」尹沖默也不想掩飾了，直接愣住。
「他最近接了不少工作，就算距離遠的他也都去。」老總道。
對了，鄭初弦說想要幫公司賺更多的錢。尹沖默不免瞪了老總一眼。
「你——你早點回家！」都是因為這樣，今天他本來可以見到人的！
老總簡直一頭霧水。
「什麼？」
「再怎麼忙，都要好好安排，留時間給家庭！」尹沖默覺得根本就不應該辛苦自己幫公司賺錢，這些當頭棒喝的建議才是最要緊的！
雖然他超級奇怪，不過老總倒是沒有生氣，反而想了一想。明理道：
「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提到這個，不過，我會聽進去的。」
尹沖默本想遷怒，被這樣一回應，只得將沒見到鄭初弦的懊惱吞回肚子裡。
「嘖。」他扭頭就走。
直到回車上坐好，他才想起應該先套一下口風，確認鄭初弦出差什麼時候回來。
可惡，若現在打電話，老總一定會先問他想要做什麼。他又不能直接問鄭初弦。因為都還不曉得怎麼跟鄭初弦對話，更別提鄭初弦根本不接他的手機。
一切都那麼不順利。
回到工作室，他腦子裡轉著主意，最後致電給工地，就是他們跟老總公司合作交流的那個案子。他猜鄭初弦應該會找一天到場照顧後輩，因為之前也是這樣。
鄭初弦是會為後輩著想的，之前他為使鄭初弦與他合作所用的各種手段，皆看得出來，比起鄭初弦自己，鄭初弦更在意那些後輩。
他其實不是這種磨蹭的性格，他就是不曉得自己該怎麼做，才會這樣不乾脆。
又因為這跟他的個性完全矛盾，所以總有種煩悶之感。
等待的時間總是相當漫長。明明只是過去三天，卻好像等了三個月，接到工地主任電話的時候，他正在開會。
「想辦法留住他！」尹沖默平常是會關機的，所以直接在會議中接起手機，讓員工們稍微吃驚了。「今天就到這裡，散會！」通話完之後直接奔出會議室，更是令眾人傻在原地。
駕車來到工地，工地主任指著三樓，尹沖默大步一跨跑了上去，氣喘吁吁地來到室內樣品屋門口，幾個看起來剛畢業的青澀年輕人，正在聚精會神地現場觀摩，而鄭初弦站在他們身後。
真的見著了人，尹沖默反而冷靜下來了。退了一步佇立在門口，耐心地等到裡面的解說結束，一群人魚貫地走出來。
「老闆。」工作室的專屬設計師，發現他之後打了招呼。問：「怎麼來了？」
「沒有，就來看看，你們繼續忙。」尹沖默道，眼睛只盯著後面的鄭初弦。
工作室的設計師點點頭，領著那些年輕人走了。
鄭初弦本來也跟著的，尹沖默擋在了他面前。
一如往常地，兩人見面時總是垂低著視線，鄭初弦沒有說話。
尹沖默道：
「你……生病好了吧？」總之先問候。
鄭初弦沒有回答。
看他沒戴口罩，那應該就是好了！尹沖默只能自己解讀。然後道：
「我想跟你談談。」
鄭初弦安靜了片刻，旋即緩慢地走回樣品屋內。
這是願意的意思？尹沖默沒預料到這麼容易，本來以為會先被無視或拒絕的。
鄭初弦走到了靠裡面的房間，談話比較不會被聽到的地方。他停住腳步。
「要談什麼？」
尹沖默本來腦子還有些亂，無法思考接下來的談話內容，可見他背對著自己，便忍不住道：
「我沒有興趣跟背面說話。」
鄭初弦沉默了一會兒。
「那好吧。」他準備走出去了。
「咦？」尹沖默愣了一下，連忙用身體攔住他，道：「你等等！」
「要談什麼？」鄭初弦停住，又再問一次。
尹沖默一直在想，下次見面，自己該擺出什麼樣的態度。然而，比起那個，鄭初弦的反應令他無法接受。
「你……」這才不是喜歡他，根本是把他當仇人啊！「我無法理解。你的喜歡，為什麼會是這樣？」搞不懂！
「……你不用理解。」鄭初弦低聲道。
「為什麼？」老是什麼都不說，他怎麼會知道！也當然會誤解啊！
鄭初弦垂著眼瞼。
「你理解了之後，又要做什麼？」
「我……」尹沖默一時語塞。
鄭初弦的聲音輕輕的。說：
「你攔住我，又要做什麼？」
「我說了，想跟你談談！」尹沖默看著他。
「談了之後，你想要得到什麼結果？」鄭初弦低聲問。
「我……」這個問題，教尹沖默一時無法回答。
鄭初弦緩慢地啟唇，說：
「為什麼你總是要出現在我面前。」
尹沖默覺得這個說法太不公平了！
「最一開始，是你先過來我身邊的！」
鄭初弦低垂著臉，靜默了許久。
「……是啊。對不起。」他道歉，緩吸了口氣，道：「我不應該那麼做的，果然，還是不認識的好，能回到沒有說過一句話的那個時候就好了。」
不是這樣！尹沖默本來就雜亂的思緒，變得更是混沌至極。
「我啊！很謝謝你幫助我走出瓶頸期啊！」站在鄭初弦面前，他大聲說。就算是他，此時也放下自尊，好好地承認了。
即使他做出這樣程度的坦白，鄭初弦卻沒有絲毫反應。
「……是嗎？」他繞過尹沖默，一副準備要結束談話的樣子。
「喂！」尹沖默不得不抓住他瘦弱的肩膀阻止。「你……你、你還會和我合作吧？」他真的想要一個答覆。
鄭初弦終於抬起了眼眸。注視著尹沖默，他的表情彷彿笑了般。
但是，卻不是開心或者高興，不是那種尹沖默曾經計較的笑容。因為他的眼神，透露著一種很壓抑的情緒。明明隱忍著，卻還是不小心洩漏了出來。
尹沖默不禁鬆了手，鄭初弦便頭也不回地從他眼前離開了。
「可惡！」他怒罵一聲。
到底要他怎麼做！
如果他找不出答案，情況就只能這樣膠著。
假使他不主動，那麼鄭初弦就永遠也不會聯絡他。要做出抉擇的是他。
本來他們之間的一切就都非常不穩定，他是花了多少心思才能夠有那麼一絲的前進，現在更是僅有的聯繫都快要斷掉了。他怎麼可能甘心！
可是，卻又真的束手無策。在經過幾天的思考，連工作都先擺在一旁，助理的抗議置之不理，冷靜下來之後，他決定回到母校。
那個他和鄭初弦最初有所交會的地方。
他覺得，鄭初弦不會是在精品的案子時忽然跳出來想幫他的，沒有根據，是他思考鄭初弦過去言行的一種直覺。
「老師，可以請您幫我個忙嗎？我有些東西想要查一下。」他帶著酒拜訪了恩師，希望能借到恩師的人脈。
他先在學校網頁查詢畢業生，所幸鄭初弦這個名字不算常見，沒有人重名，然後尋到工商業設計系，再透過建築系的教授和設計老師的聯絡，取得了當年鄭初弦在校記錄於冊的作品。
這些都是公開的資料，尹沖默用了自家工作室想要尋覓人才這種好聽的理由。
「唉呀，你這個畢業的學長還真有心。」設計老師稱讚。
尹沖默只是禮貌地一笑。待設計老師走開之後，他用學校的電腦，仔細地看著那些設計圖。
他就是感覺有些什麼。或許，從第一次精品案的設計圖，那種直穿內心的感受，就是提示了。
就算大腦暫時想不起來，卻始終存在，不會忘記。
一張張設計圖攤開在眼前，他忽然發現每一張都相當熟悉。
這是學生時期的作業，帶著尚須改進的青澀，還不那麼成熟。可是，好像哪裡看過啊！
「……咦？」點著滑鼠，連續翻了好幾張，他察覺自己每一張都有印象。
在學校走廊的公布欄上。
對了，那時候，不知道是誰，弄出個類似聯誼遊戲的作業評分。
作業後面，沒有姓名，卻標註著是學弟或學妹。很多男性同學都以設計裡可能隱藏的性別風格來企圖尋找學妹，他卻是只選自己喜歡的，在中意的設計圖旁邊，貼上自己的學號。
而因為連續數次都選了學弟的作品，還被同學取笑了。
當時，他並沒有特別想知道自己選中的是哪位，反正就只是個遊戲，除了評斷作品之外的事情，他也沒有興趣。
他不知道自己選的是誰。然而，被選中的人，卻很清楚是他選擇了。
而且，在盲選的情況之下，原來他一直選中同一個人。
「是……我？」他訝異地喃道。
最一開始，先靠過去的，是他啊！
不是鄭初弦，是他。
他注視著螢幕，手心都出了汗。
原來，在這麼久以前，他就選擇了鄭初弦。
他不覺得自己需要為此負責。
只是，假設這就是鄭初弦開始在意他的原因，那就是從學生時代開始的單戀，十數年來什麼也不說，明明是那麼可笑，主角換成了他自己，他卻笑不出來。
「……老闆……老闆！」
聽見喚聲，尹沖默抬起臉來。助理阿元站在他的辦公桌前。
「什麼？」
「這裡要簽名。」阿元指著桌面上的文件。因為老闆一直在發愣，他為了這個簽名，已經罰站十分鐘了。
尹沖默抽出胸前內袋的鋼筆，在文件底下簽好名字。
「好了。」他道。
阿元本來要走出去了，有點躊躇，開口道：
「老闆你……沒事吧？」最近都怪怪的。
尹沖默望著窗外。
「沒事。」
阿元也不知還能講什麼，只好抓抓腦袋退出去。
尹沖默擺弄著手中的鋼筆，心思根本不在辦公室裡。
越去挖掘鄭初弦，就知道了越多的事。他和鄭初弦之前的相識，根本就只是建構在表面的往來。他從來也沒有瞭解過鄭初弦這個人。
就算發現鄭初弦不為人知的秘密，他也僅只是用自己的想法擅自解釋。
重要的話，鄭初弦總是一句都不說。
面對他，也都是隨便他誤解和誤會，沒打算要解釋。
喜歡一個人的話，不是應該要討對方歡心嗎？為什麼老是把自己放在不利的位置？
一旦有了疑問，就變得想要得到答案。
但是，他到底要用什麼樣的表情，站在鄭初弦面前？
儘管沒有辦法放棄鄭初弦，卻又始終無法想通自己該怎麼做才是最好。
這種糾結著的黏膩感，纏繞著他十數日。
裹足不前。若是他沒有好好地確定自己的態度與立場，那再找鄭初弦談話，也只是會像上次一樣沒有結果而已。
就在他煩惱到覺得快死掉的時候，他看見一個小型的新建案廣告，以鄭初弦的名字作為主打設計。
這當然是建商利用了他先前幫鄭初弦創造出來的知名熱度，雖然在商業上來說不是什麼特別的手段，可是已經很久都沒有能和鄭初弦聯絡的尹沖默，卻感覺到了嚴重的剝奪感。
就彷彿自己的東西，被別人搶走了一樣。
那天夜晚，他躺在床上，眼睜睜地看著天花板，無法成眠。
翌日，他收到建築公會的邀請，參與一個交流演講。
明明是該開心的事情，和公會的關係變好了，可是他一點喜悅也沒有，若不是助理提醒，他甚至都不想出席。
演講舉辦在一間飯店，自從新任理事長上任，建築公會向來不鋪張，也因此會場的布置相當陽春。
這樣的場合應該會遇到老總的，他打算要藉此再探一下鄭初弦近況。東張西望著找人，豈料，在入口處，卻看到了他沒想過可以見到的人影。
真的就是一股衝動而已，那個瞬間，連思考的餘地都沒有出現。他立刻上前，用力地從後面抓住了對方的手腕。
「喂！」
那人微吃一驚轉過了頭，是鄭初弦。
尹沖默道：
「你怎麼會來？」是代表公司的嗎？不，這根本不是重點。
「放手……」鄭初弦微微地掙扎著。
明明裡面演講就要開始了，尹沖默卻拉著鄭初弦，往沒人的角落地方走去。
「你過來！」
他抓得好緊，像是怕手裡的東西不見。
鄭初弦掙脫不開，只能被動地跟著他走。直到停下來，尹沖默也沒鬆手。
「你有什麼事？我要回去會場。」鄭初弦只能這麼道。學長在家照顧姊姊和孩子，他是代替學長來的。
「我啊……我……你好嗎？」尹沖默注視著鄭初弦，有種好久不見的懷念，使他說出了拙劣的問候。
「演講要開始了。」鄭初弦僅道。
尹沖默聞言，依舊緊緊地抓著他的手腕。他的腦袋混亂，到了極限之後是一片的空白。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是要做什麼，只是，他不想放開手。
「你……讓我再看一次。」
「什麼？」鄭初弦不明白。
尹沖默並不能確定接下來想說的話，自己是否真的好好思考過。只是，他就是開口了：
「我想再看一次，你扮成女人的樣子。」這是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。
而且是因為他才那麼做的。
他想挖掘得更深。想理解鄭初弦對他的感情。
班長的囉哩囉唆：
是不是在看前面的時候會想
女裝在哪裡？
終於可以開始正式進入女裝階段了。（擦一把汗）
因為主角穿女裝的理由的關係
這個故事的女裝重點
是放在後面的。
祝福各位有個愉快的週末！
預告一下
下星期更完後，我要去休假了，所以下下星期會停更一週喔。^^
謝謝各位同學！（鞠躬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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