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URE 6 尹沖默的工作室，有著一條龍的服務。 他自己設計建築，旗下有合作的建設公司，也有室內設計師，甚至細分到專門的景觀設計都是有的。 所以，他要獵人才，那自然也是理所當然和天經地義的事情。 不過看在對方眼裡，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。 老總聽了他狂妄的宣告，往後坐靠向了椅背。道： 「挖角雖然不是特別稀奇，不過直接上門告知負責人倒是很少見。」此刻他非常清楚面前這個男人想要的是誰，儘管他並沒有預料到尹沖默會來這一手。 尹沖默露出商業式的微笑。 「反正最後你都是會知道的，那我還是明著來，先禮貌性地事先告知。」他沒有想要隱瞞的意思。 嘴上說著禮貌，實際就是宣戰。 「你就這麼有把握你能得到想要的？」老總道。 「不。但是，我會為了得到想要的而傾盡全力。」尹沖默用了不這個字，可卻是非常自信的口氣。 面對他這樣的態度，老總沉默了下。道： 「雖然你出席各種場合總是西裝筆挺，但在我看來倒是有種斯文敗類的氣質。」 這樣針對性的評價，令尹沖默有一瞬間的停頓。不過他並沒有發怒，只是皮笑肉不笑地道： 「我之前就有點感覺了，你好像以前認識我？」 老總用手指敲了敲桌面。 「在我們大學母校，誰不認識你呢？」 原來如此。尹沖默道： 「你是學長嗎？但不是建築系的吧？」不然他多少應該會有印象。 「不是建築系，但也聽說過你，你就知道自己多有名了。」老總說這話的時候，看不大出來是什麼表情。 尹沖默明白自己在學時期不是什麼乖孩子，而且本身的性格也不討喜，出於嫉妒而看他不爽的更是從沒少過。 「雖然不能確定你討厭我是什麼理由，不過我一點也不在意。」這是說真的。 老總挑眉，道： 「與其說討厭你，不如說是無法欣賞你除了才華之外的其他地方。」 反正他不在乎。尹沖默一笑，道： 「既然是學長，難道不應該幫助學弟嗎？」 「既然是學弟，難道不應該先恭敬地打聲招呼嗎？」老總不著痕跡地酸回去，又道；「我一直都很幫助學弟的。如果你哪天有困難了我也可以收留你。」 「那就謝謝你了。」尹沖默從容地笑一下，乾脆直接忽略學長弟之間的關係。道：「不過，我不是說我。據我所知，你這間公司一直以來任用了不少初入社會的畢業生，而且培養他們成熟，之後也不會阻止他們獨立出去。」 「所以我不是說了，我一直都是很幫助後進的。」老總不大瞭解他提起這些的用意。顯而易見的，尹沖默多少研究過他了，他創立公司的最初用意雖不是如此，不過最後演變成這樣的結果，他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。 然而，尹沖默僅是緩慢地啟唇道： 「只除了一個人。」 聞言，老總注視著他，不再說話了。 尹沖默接下去道： 「誠如你所言，你一直在幫助新人，這是你的公司發展有限的原因之一。」剛畢業且無經驗的設計師，無法吸引到客戶。也許在努力之下能夠經營到一定程度的規模，卻不能更上一層樓。 老總瞇著眼。 「你不只要挖角，連我的營運方式也要評論嗎？」 尹沖默道： 「當然不是，只是我在想，一個這麼照顧後輩的學長，一定也相當清楚，將有大好前途的設計師留在你的公司，並不是一件正確的事情吧？」他講得雲淡風輕，可是言詞卻十分尖銳，聽在耳裡，有種諷刺的意味。 老總在安靜了一陣後，道： 「設計師要走還是留，是他們自己的決定。」 「但是留下來的，你又能給什麼樣的資源？」尹沖默睇著他。 「的確，這間公司資源是有限的，我不否認。」老總說著，沒有迴避他的視線。道：「不過，也是有人仍舊願意留下來。」 「這就是問題，不是嗎？」尹沖默手放在交疊的長腿上，眼神變得犀利。說：「一間沒有野心的公司，和沒有野心的設計師，你以為被大客戶看上的好運會有幾次？」事實上，上次的合作，即使作品完美，最後也沒有給這間公司和鄭初弦帶來什麼出名的效果。 實力固然重要，但是缺少宣傳，在競爭激烈的業界便難以出頭，即便有個案，那也只是少數中的少數。這無論在各行各業都是通用的準則。 「……沒有野心的設計師，難道換了環境之後，就會變得有野心嗎？」老總並沒有強烈地反駁他，只是提出相同銳利的問題。 尹沖默笑了。 「我並不是要誇獎我自己，但是和我站在一起，就是最好的宣傳。」 此話完全正確。老總回憶起以前在學校的時候，當時他是研究所的學生，而尹沖默只是剛入學的新鮮人，短短的一年內，整個學校，就算不是建築系的，也都耳聞了尹沖默這個名字。 其一當然是他出色的建築設計，其二便是他這個毫不謙虛的態度。 在校慶時，被活動訪問站在台上對全校說自己只喜歡漂亮的女人，這種誇張的幼稚也是。當然現在也許是社會經歷多了，年紀長了，已不見當年那種年少輕狂的輕浮模樣。 只是，骨子裡原本的侵略性格，卻是沒有改變的。 「我承認你的優秀。」老總淡淡地道。「我想你大概也知道，我和設計師之間並沒有簽署過什麼綁定合約，既然如此，你有本事的話，就把初弦從我這裡挖走吧。」他說。 這段話倒是令尹沖默一愣。就好像其實他並不反對挖角一樣。 不，也可能是很堅信鄭初弦不會跳槽才這麼說。從對方稱呼鄭初弦的口氣來推斷，在一起工作許久的兩人或許有著革命情感，所以鄭初弦也始終沒有出去獨立。 「總之，我會盡我所能。今天就談到這裡。」站起身，尹沖默重新扣上西裝的釦子。「你應該非常清楚，我的工作室才是更能夠讓鄭初弦發揮的地方。」最後，他說。 轉身離開時，他甚至都沒多看老總一眼。他完全是正確的，假設這間公司的存在意義是為了提拔新人，那麼讓鄭初弦留下而埋沒他則是完全相反的做法。 倘若這位負責人真的是擁有那樣坦蕩胸懷的人，那麼或許經過這番談話還可以在挖角這件事上助他一臂之力。 尹沖默用了點人性方面的心機。 踏出辦公室，他又掃了一眼，這回看見坐在座位上的鄭初弦了。 他並不急著在此時立刻商談跳槽事宜，僅是用強烈的視線，使得鄭初弦發現他的存在。 和同事從完工現場檢查回來的鄭初弦，錯過了尹沖默進來的那刻，可是卻見到了尹沖默離去的背影。 尹沖默並不是來找他的，因為沒有和他交談就走了。那麼，是有其他工作上的事情？因為尹沖默是從辦公室走出來的，鄭初弦一時如此解釋。 案子結束後，他沒有再和尹沖默聯絡過了。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時結束了。他完成得很好。 那時他就想著，今後他不會再和尹沖默接觸了。即使對尹沖默的到來有著疑問，可是他卻是毫不關心地垂低了眼眸。 晚上，他加班到九點，要走的時候，老總也跟他一起。 「初弦。今天坐我的車，我送你回去。」 「好。」鄭初弦答應了。 他坐上副駕駛座，老總發動引擎，駕車駛離停車場。 鄭初弦望著前方擋風玻璃，在一個十字路口，聽老總忽然道： 「你在公司也好些年了，沒想過要自己出去發展嗎？」 鄭初弦聞言，僅是道： 「這件事，以前不是談過了？」這不是學長第一次這麼問他了，從他的設計工作穩定開始，每隔一兩年就會提起。 甚至早些日子學長帶他回家時，也稍微聊到過。 「我知道談過了，只是，最近我的感觸越來越深了。」老總是個明白事理的人。這無關尹沖默今日的談話，其實早在很久以前，他就思考過這些事了。 鄭初弦並不確定所謂的感觸是源自什麼，只是道： 「我從來沒有想要離開公司。」 「那是因為我的關係？」綠燈了，老總轉動著方向盤。道：「公司沒了你，可能會減少一部分收入，是因為這樣嗎？」 「……不是。」鄭初弦不懂他為什麼問，以前談及這個話題時，只是問他意願，並不會討論理由。 即使聽到鄭初弦否認，老總仍是道： 「公司的狀況沒有問題，雖然也不會特別賺錢，可是好好地生活下去我還是挺有自信的。」 這個鄭初弦自然明白，學長如何守護公司，從無到有，他都是看著的。 「我沒有擔心過。」鄭初弦道。 「被知名的品牌看上，一起工作，在我們公司是很難會有的事情。」老總道。 鄭初弦聽著，終於懂了。 「如果是因為這樣，你才和我說這些，那我再也不會接那種工作了。」他堅定說。 老總有點失笑。 「有時候，你的固執真的讓人很頭疼。」說完，他微微收起笑容。道：「我知道你上次接的那個案子，私下和客戶談的條件。那難道不是你的願望嗎？」 鄭初弦擱在腿上的手，悄悄地握成了拳頭。他沒有問是怎麼知道的，因為那並非重點。 沉默半晌後，他啟唇道： 「那的確是我曾經想完成的一件事，所以已經結束了。」 「……是嗎？」老總嘆息似地笑了下。說：「你那麼頑固，是像誰呢？」 「我不會再接那種工作了。」鄭初弦低聲道。那樣的客戶會找上他，也大概不會再發生第二次，大客戶更喜歡有名的設計師，比他知名且甚至更加優秀的設計師多不勝數，那次只是那位藝術總監比較特別而已，所以當時他賭上了這個機會，提出了自己的條件。 「你要做得這麼絕嗎？」像個小孩子。老總可以理解，這是不願意再聽到要他獨立的談話，尤其在他接了這麼大的工作後，這個話題變得敏感了。 稍微有一絲可能貶低公司的討論，他都不想再繼續下去。 他是喜歡公司的。老總笑了笑，在又是一個紅燈的路口停下車，不禁抬起粗糙的手，略微無奈地摸上鄭初弦的頭。 「你是知道我很疼愛你的吧？」雖然總是不大會表達，可就是這樣的笨拙，才顯得惹人憐愛。 鄭初弦不是很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。 「……怎麼了？」 「沒什麼。」老總放下了手。 儘管他捨不得，但是，從接了那個案子，談了那個條件的那一刻起，事情的發展已不是可以控制的了。 鄭初弦並沒有更細微地察覺到異樣，只是認為這段對話他已將自己的意思表達得非常清楚。 翌日，他上班的時候，接到了電話。 手機螢幕上顯示的一串號碼，並不在他的通訊錄之中。他接起，禮貌性地輕聲道： 「你好。」 那方傳來有點熟悉又更多陌生的聲音： 「是我。」 鄭初弦不大確定地問道： 「請問你是？」 「我們交換過聯絡電話的。」那方的口氣，像是對於他不知道是誰而感覺到不可思議。說：「你的手機沒有顯示我的名字嗎？」糾結又不解。 鄭初弦認出聲音了。 「……案子完成後，我就把號碼刪掉了。」 「什麼？」那一頭的尹沖默睜大眼。雖然也覺得他們個性上彼此沒有很合得來，不過業務角度看來，這麼做實在是一點也沒有交流能力。他忍不住道：「不管怎麼說，你這樣——」 「請問你有什麼事？」鄭初弦打斷了他。 尹沖默只得把號碼被刪的事情先放在一旁，說： 「我想跟你吃個飯。」 「為什麼？」鄭初弦找不出他們有共同吃飯的理由。 一下就被反問，連句客套話都不說。尹沖默只得更明白地道： 「當然是有事想談。」 「談什麼？」鄭初弦還是問。 「談……反正就是有事想跟你談。」尹沖默覺得不能在這通電話裡先說出意圖，這樣會打亂戰略。 鄭初弦安靜了下，道： 「我沒有事要跟你談。」他們之間的工作關係已經徹底了結，私人上的連繫更是完全不存在，所以，儘管他不曉得尹沖默要做什麼，於公於私，都沒有任何需要回應的地方。 「哈？」尹沖默很明顯地愣了下。 「我要工作了，不好意思。」鄭初弦禮貌性地做了結語。隨即便按掉通話，放下了手機。 他不好奇尹沖默的用意，也不想知道。 一如尹沖默昨日出現在公司裡，他絲毫不關心。 那件工作完成後，他便決定不會再和尹沖默往來，就回到一開始，尹沖默從來也不曉得他那樣就好。 將心思投入在客戶要求的清單，待構思完成圖稿抬起頭來時，已經是晚上八點了。 老總不知何時走了，同事也差不多都回家了。鄭初弦收拾自己的東西，慢騰騰地離開了公司。 才一下樓，就望見路口堵著一台跑車。車上坐著尹沖默。 「我差點放棄這裡跑去之前那個藝廊了。」就在他快要轉移陣地的時候，總算見到人，還好沒蹲錯點。 鄭初弦無法理解他為何出現。 「為什麼？」 「你不接電話，當然只好直接過來。」尹沖默一手搭在方向盤上說道。 「不管你要談什麼，我沒有意願。」鄭初弦以為自己把拒絕很明顯地表現出來了。他沒看尹沖默一眼，往前走去。 尹沖默只得駕著車，非常緩慢地跟在他旁邊。 「你連我要和你談什麼都不清楚，就直接拒絕？」他從窗口說話。 他們並沒有私交，所以多半是工作方面的事情。鄭初弦道： 「請你透過學長傳達，但是，我不會再和你合作了。」 「學長？」尹沖默不懂為什麼突然出現這個名詞，他指的學長又是誰。 鄭初弦稍微停了下。 「……工作方面，請透過公司。只是，我沒有意願再和你合作了。」 「那又是為什麼？」尹沖默想問個清楚，若方向不對，才好修改策略。 鄭初弦止住腳步，總算看了尹沖默一眼。 尹沖默見狀踩了煞車，停在他的身旁。 「就是不想了。」這麼說完，鄭初弦往車子無法跟著的小巷走去，不再理會身後的男人了。 這天晚上，他有些失眠。 也許是沒睡好，隔日，他找不到自己的眼鏡，幸好抽屜有一支備用的。他用了金屬的細鏈扣在眼鏡腳，掛在脖子上，避免再次遺失。他正常地上下班，一如往常，或許是他非常明確的拒絕態度，尹沖默不再打電話或出現了。 他的生活裡，本來就沒有這個人，他只是恢復到平常的日子而已。 公司最常接到的工作是小坪數住家的室內設計，通常這些客戶預算有限，不會執著知名設計，只要好溝通，不亂搞，然後有誠信即可。 「初弦哥有空嗎？幫我看看。」 公司裡一個年輕人，手拿著圖稿。過來他的座位旁詢問。他們多是新人設計師，所以還沒有單獨接案的能力，需要擁有經歷的人來指導，陪同去商談也是經常有的。 鄭初弦一邊做著自己的工作，一邊給予建議。 忙碌的時候，時間就過得很快，而且，沒有空想其他的事。 就這樣過了兩三天，老總把他喚進辦公室。 「這邊有個新的案子，雖然不是要你來做，可是需要你的幫忙。」他將資料放在桌上。 「是。」鄭初弦沒有立刻拿起來。只是看著牛皮紙袋上印的建設公司名稱。 「怎麼了？」老總問道。 鄭初弦沒有流露出太多情緒，只是輕輕地呼吸了一下。 「這是……」 「沒有錯，就是你想的那樣。」老總道。 鄭初弦安靜了。 他緩慢地伸手，拿出牛皮紙袋理的文件。 這是一個新完工的小型建案，主打小坪數的家庭，目前已賣出五成左右，經過建設公司的推薦，資料裡是有三戶的室內設計轉介到了他們這裡。 客戶的要求並不多，是很容易達成的案子。 新人設計師要想增加經驗，也是最好的對象。 「……為什麼介紹到我們這裡？」鄭初弦低聲問。 「你覺得呢？」老總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道。 鄭初弦悄悄地捏緊了手裡的紙張。 這並不是指名他親自設計，可是，一旦接了這個工作，無論他是陪同還是指導的身分，都無法避免和建設公司的人見面。 他的客戶是屋主，可是卻是在建設公司建造的房子裡。 可無論如何，他又哪能夠因為自己這微不足道的自私原因拖累公司？甚至還令新進的設計師喪失機會。 鄭初弦垂著眼眸。沉默良久，他道： 「我知道了。」 老總嘆了口氣。 「是嗎？」 決定了之後，行程隨即安排下去。 同事打電話進行聯絡，約定好了日子和時間，鄭初弦平靜地帶著兩個新人設計師前往地點。 和屋主見面後，聆聽客戶希望，很快地開始丈量室內各處。 這些都是最基本的處理，是一開始就要做的。 鄭初弦專注在工作上，細心地提醒設計師該注意的地方，待粗略的步驟結束後，再告知大概所需要的設計時間，下次見面時會再談得更加詳細。 這天先處理了兩戶，剩下的一戶，不巧今日無法前來，還得再約。即使如此，光只是這兩戶，也花了很多時間。 準備要離開時已是傍晚，鄭初弦因為工作的關係，幾乎要忘記這是誰負責建造的房子。 只是，在準備走出建築的時候，他看到了前方的那個人，讓他想起來了。 尹沖默佇立在大門旁，依舊那樣地西裝筆挺。 「你來了？」 他揚著嘴角，像是狐狸般得逞的笑眼。 班長的囉哩囉唆： 因為我和小孩都有點生病了 所以上星期沒能更新嗚嗚 一個也沒很厲害的感冒怎麼可以拖拖拉拉搞到一個月都不好？囧囧囧 （雖然沒有發燒但是OO之多，小孩發作起來一天一盒面紙堆在垃圾桶 晚上一定要吃看診開的鼻子藥，不然根本無法睡 我雖然沒有鼻塞耳朵卻塞了......） 就是前陣子忽冷忽熱中的感冒 天氣熱了應該會穩定一點吧。 祝福大家端午節快樂 連假好好過 粽子好好吃！<3<3<3 謝謝各位同學。（鞠躬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