★鬼故事 3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紅色的血滴。

滴,滴,滴,滴到了地上。

積成了一條河,緩慢地,蜿蜒地,流到了他的腳邊。

他的雙腳,泡在了血水裡。

為什麼站在這裡?

他想不起來。

——嗶嗶。

鬧鐘的聲音,使得溫夜張開了眼睛。

他看見天花板,潔白的,不是紅色。撐坐起身,他手肘靠著立起的膝蓋,長指插入自己的黑髮之中,陰鬱地皺著眉頭。

然後,他想起今天是早上有課的日子。

FUCK。

讓人不爽的一天開始。

溫夜甩掉被子,從床舖上起身。

來到學校,他當乖學生上了第一節課。跟同學說笑聊天,嘴巴上笑笑的,沒人知道他的心情有多麼惡劣。

中午的時候,他找了個沒什麼人的偏僻地方,一邊把玩著從便利商店買來的棒棒糖,一邊用手機傳著訊息。

二十分鐘後,一個劉海長長的瘦弱男生,慢吞吞地出現在他面前,並且朝他走過來。

明明只是一小段路,卻走了好幾分鐘。溫夜有點不耐煩,雖然臉上看不出來。

只見余謹真終於來到眼前,並且在他對面的座位坐了下來。

溫夜沒有說話,余謹真也沒有。

余謹真只是從拎來的袋子裡取出一個麵包和一罐牛奶,慢慢地吃著。

連絡的方式,當然是溫夜要來的,而且余謹真的手機裡並沒有用來通聯的app,也沒有網路,除了打電話,就只能使用原始的簡訊方式。

溫夜其實不大意外,畢竟余謹真就是一個邊緣人。然而,這樣總是獨來獨往的余謹真,卻對他的裝熟逆來順受。

他能猜到余謹真的想法,總之,這大概是一種消極的抵抗。

因為擺脫不了,乾脆就不去擺脫,讓他感到無聊,總有一天就會放手。

沒有拒絕,卻也不是接受。

溫夜睇著他那個草食性動物在啃草的模樣,道:

「你吃素?」

余謹真停頓了一下,才回:

「沒有。」

「所以你們這種人不用吃素?」溫夜又開口。

「……我不用。」余謹真小口地吃麵包。

溫夜支著臉。他可以找聊天問題,但是,他幹什麼要和余謹真聊天?他和余謹真在一起的目的,並不是要友善地熟悉彼此。

之前,學妹跑來跟他說,他們救了卉文的事情是秘密對吧?她會保密不說出去的,還給了他一個好學妹的笑容。

誰要她當好學妹保密?應該說,他還希望這些事情傳出去。

這樣,有那些困難的人,就會聞風來找余謹真,這才是他要的。反正余謹真也沒有打算隱瞞的意思,那更好。

只是,即便余謹真的事情傳了出去,有沒有人信又是另一件事。一般人,聽說誰有陰陽眼能收鬼,只會當成個茶餘飯後的話題,不會認真。

也因為真的遇鬼的人並不是那麼多,所以,才會是現在這個狀況。

就是他每天把余謹真叫到身邊,甚至到了旁人以為他們是朋友,卻什麼事也沒發生的狀況。

他不是想和這傢伙交友!

「都沒有什麼人撞邪嗎……」溫夜自語著,拆掉棒棒糖的包裝紙。

余謹真沉默地吃完,沒有回應。將垃圾收好,他才啟唇道:

「我吃飽了。」要走了。

見他準備站起來,溫夜道:

「你坐下。」

余謹真聞言,只好又坐著。

但是,他不講話。

越是這樣,溫夜越不想讓他離開。反正就是一種不爽,從早上開始就一直不爽。

「你都不用自己去找一些業務?」

業務?余謹真認真地想了一想。溫夜指的應該是抓鬼那類的事。

「這不是生意。」對他而言不是。

問他會回答,可是卻絕對不主動開口。溫夜瞇起眼睛。

這實在是太讓他想逼余謹真講話。

「宿營那學弟怎麼回事?」雖然之前都沒問過,他就是現在想知道。溫夜給了余謹真這樣的眼神。

余謹真過長的劉海蓋著眼睛。

「……他去了不該去的地方,被跟上了。」他說。

「那登山的學妹?」溫夜又問。

「被山裡的東西纏上了。」余謹真道。

無論是什麼問題,都如此簡短,而且答案無聊。溫夜一臉沒趣。

「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做這些的?」

余謹真又是頓住一下。

「……我以前不大做這種事。」

「嗯?」這倒是意外的答案。溫夜將糖果放進嘴裡,道:「所以,以前不大做,可是現在很愛做?什麼道理?」從學弟到學妹,都是沒有拜託他就主動去幫忙了。

雖然理由並不是很愛做,不過余謹真並沒有解釋,他只是垂著眼睛,維持著最低限度的答覆:

「我有我的原因。」

「喔,什麼原因?」溫夜順著他的話尾。這段談話,從頭到尾都好像只是隨口聊到那般不認真。

余謹真這才抬起眼睛看著他。淡淡地說:

「若你告訴我,我就告訴你。」

溫夜本來表情閒散地含著硬糖,聞言,明顯地停住動作。

「呵……」雖然看起來有些好擺弄,可卻又不是那麼回事。

鐘聲響了。

余謹真對他道:

「我要去上課了。」

這次,溫夜就沒有要他留下了。

個性上,他和余謹真合不來,本來也是因為那些事情才纏著余謹真的。已經沒有什麼中邪的撞鬼的人嗎?接下來放四天連假,又沒理由碰面,這樣下去,大概要如余謹真所願,漸漸地甩脫掉他了。

原來,他也沒有余謹真說的那麼執著。

將口中的糖果咬碎,溫夜仰躺在長椅上,閉上了眼睛。

在學校混過一天,大四的課輕鬆得很,正打個呵欠準備回家了,卻在校門口附近看見余謹真。

就在考慮該不該過去弄一下他的時候,溫夜看到余謹真從口袋裡掏出手機,接了通電話。

然後,余謹真的臉色微微地變了。一直以來,余謹真在他人面前,都是一張情緒起伏不大的臉。

所以,溫夜好奇了。收起手機,余謹真快步走向校外。

溫夜見狀,追上了他。

「喂!」他拉住余謹真的手臂。余謹真像是觸電似地震了下,隨即便想甩開他,溫夜想起,之前每次都是這樣。

雖然不知道溫夜想做什麼,但余謹真道:

「我有急事。」不能陪他。

溫夜沒有那麼容易放手。

「什麼急事?」

「我……我要回家一趟。」要搭公車,轉客運,可是今天……余謹真望著大馬路,下班時間,路上車流量相當大。

「在哪?」溫夜問。

「咦?」余謹真轉過臉。就見溫夜開始拉著他往另外一個方向走。

「明天要放連假了,你現在去等客運一定大排長龍。」溫夜知道余謹真住在離學校非常近的地方,這個從這陣子的相處就能察覺得到,所以推測他所謂的回家是指回老家。從口袋裡掏出鑰匙,他對余謹真道:「我有車,比較快。」

「什麼?」余謹真一時忘記溫夜帶來的刺痛感,被他拉著小跑起來了。

溫夜也是住在學校附近,不過卻不是租屋。他走進家裡車庫,將余謹真推進車內後,開啟導航系統。

「你家在哪?」

余謹真這才回過神,他抿了抿嘴唇,說出了地址。

在另外一個縣市,約莫一個半小時的車程。途中,余謹真抓著安全帶,直視前方,流露出相當細微的,緊張的樣子。

他沒開口講話,可這次卻不是因為消極抵抗。大概心裡在想些什麼,關於那通電話,溫夜這麼覺得。

雖然有點塞車,拖延了點時間,不過還是順利到達目的地了。

溫夜駛近牆邊停車,抬起頭一看,是間三層樓的透天厝。

說是住家,一樓卻開著大門,供奉著神像,前庭還有香爐。但說是廟宇,卻又沒什麼明顯的宮廟特徵,連廟名也沒有。

只是,門口有台名貴的黑頭車,上面還有司機。

車子一停好,余謹真立刻開門下車。溫夜來不及叫住他,就見他快步走了進去。

一踏進門,一個男人立刻衝向他。

「你終於回來了!這麼慢!」男人戴著細框眼睛,相當斯文,儀表打扮都讓人感覺是個知識份子。「媽身體有點問題,我接到通知,打電話找了醫生,然後趕回家後,就發現那些人居然來了!你趕快處理!」他有些氣急敗壞地道。

「嗯。」余謹真輕輕地應了一聲,直接上樓。

二樓走廊,另外站著兩個高大的男人,就在房間的門口。

余謹真走過去,當然被攔下了。

「我……」隱約聽到房內傳來談話聲,他開口喚道:「婆婆。」

談話聲停了,一個低沉的男聲道:

「讓他進來。」

守門的退開,余謹真撩開門口的珠簾,走進了房內。

這是一間乾淨的臥房,僅有簡單整齊的古風家具,年約六十歲的老婦人坐躺在床上,而床尾,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站在那裡。

「婆婆。」余謹真只看著老婦人。「妳沒事吧?」他關心地問。

老婦人一笑。

「沒事,沒事。你怎麼回來了?」

「我……」

中年男子忽然打斷他,道:

「你有些面熟啊。」

「大人啊。」老婦人出聲,引回中年男子放在余謹真身上端詳的視線。「我說了,我年紀大了,沒辦法再做那些事了。」她緩慢地說道。

「阿菊婆。」中年男子喚她的名,笑道:「妳不是在開我玩笑吧?神通廣大的阿菊婆,怎麼可能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到?」

床上的老婦人,也就是阿菊婆道:

「我已經不做那些事好多年了,現在只是在這裡燒香拜佛,安靜地過著剩下的老年生活而已,看看我,一隻腳都踏進棺材裡了。」

中年男子笑容和藹。

「我知道阿菊婆退隱了,不過,從我爸那代開始,就是習慣給阿菊婆處理,我們是很信任妳的,即使妳搬得這麼遠,甚至不留消息,我還是想辦法找到妳了。就不能看在這份誠意上,幫我做點小事嗎?」

阿菊婆只是淡淡地道:

「我說了,我已經不做那些事了。」

中年男子再次被拒絕,漸漸收起了笑容。

「阿菊,就這點小事,妳不是辦不到的。以前只要給妳錢,妳什麼事都做,妳儘管開價,我付得起。」

余謹真聞言,抿嘴上前一步。維護道:

「婆婆已經很清楚說不要了。」

中年男子又是打量他一番。片刻,笑了一聲,道:

「我想起來了。我以前看過你,你小時候在廟裡,啊,你是阿菊的徒弟?」

「不是,他怎麼會是我徒弟。」阿菊婆似乎不大想男子放太多注意力在余謹真身上,否認道:「他是我家的孩子。」

「孩子?哈!」中年男子又笑了。「阿菊,我記得妳是兩個兒子一個女兒,而妳的長子和長女,都已經因為意外過世了。」他道。

阿菊婆的眼神頓時變得暗沉。

「那麼,大人也應該知道,為什麼我不做那些事了。」

中年男子雙手一攤。

「我不知道,我覺得那只是意外。」他瞇起眼睛,道:「當然,我兒子開車撞死人也是意外,就算他喝了酒,他也不是有意的。髒東西可能會纏著他的,還請阿菊婆幫忙驅除一下,跟以前比起來,真的只是小事了。」

余謹真站到了他眼前。堅定地開口道:

「我們不做這種事的。」

中年男子一頓,揚起嘴角。

「你以前在廟裡,都沒見過阿菊做了些什麼嗎?她可是賺進了大把大把的鈔票呢。」

「大人!」阿菊婆出聲,注視著中年男子。說:「我真的沒辦法了,請你另請高明吧。」

中年男子笑著笑著,沉下了臉,掩不住惱怒的表情。

「阿菊,曾經走過的路,想當作沒看見那些腳印,是不可能的。」他陰沉地說道,最後,轉過身離開了。

確定他們下了樓,余謹真步近床沿。

「婆婆。」他低喚。

阿菊婆嚴肅的神色,這才稍微緩和下來,

「你怎麼突然回來了?不用上學了?」

余謹真道:

「明天開始放假。」頓一頓,他又說:「剛才那個人……」

阿菊婆揮揮手,道:

「沒關係,是我以前造的孽。」她忽然正視余謹真,嚴厲地說:「千萬不可以跟那種人有牽扯,知道嗎?」

「知道。」余謹真點頭。

阿菊婆有點不放心地道:

「你……沒有在做什麼傻事吧?」

「……沒有。」余謹真說。

「沒有就好……沒有就好……」阿菊婆忽然露出不大舒服的樣子,按著心口,咳嗽起來。

「婆婆?」余謹真忙伸手替她順背,她卻是越咳越厲害。

「媽!」原本在樓下的男人,出現在房門口叫喚。他帶著剛進門的醫生上來了。

男人用力地橫余謹真一眼,余謹真退開身,讓他們接近床邊。

「不好意思,醫生,每次都麻煩你。」男人道。

醫生也是六十來歲的模樣,拿出聽診器,說:

「不會麻煩,我們以前也都受阿菊很多幫助……你們先出去,我替她檢查一下。」

「好,謝謝。」男人使眼色,讓余謹真也跟著離開房間。

為了不讓房內的人聽到他們談話,男人直到走下樓才開口道:

「我真是受夠這些事了!」他拿下眼鏡,氣得捏在手裡。

余謹真安靜地聽他唾罵。

男人轉過頭,指著余謹真道:

「媽說你的生母留下一些錢給你生活,所以養大你。我是不信!你以前跟媽在學什麼也不關我的事,那個戶頭絕對是我媽的錢,但是我不跟你計較這些,我媽日子不多了,等過身後,我不想再看到你!我的生活裡,不需要這種破事!」

男人自小就不信這些,雖然對自己的母親盡孝,卻又因母親出身宮廟而嗤之以鼻。余謹真十分明白,雖然他們相差很多歲,可畢竟是一起長大的。

「我知道了。」余謹真低著頭,乖順地應著。

他不會反抗這個家的任何一個人。無論什麼事。

「你這個——」男人想再發火,卻遭打斷。

「哈囉。」

大門忽然有人出聲,余謹真和男人都轉過望過去。

只見溫夜好整以暇地站在那裡,笑道:

「因為好像沒人發現我還在這裡,只好出聲提醒。」

「這誰?」男人皺眉質問。

「我同學。」余謹真低聲道。

男人大概感覺家醜不可外揚,表情扭擰了下。之後,戴好眼鏡,也不管余謹真,轉頭悻悻然地回到了樓上。

余謹真垂著眼,慢慢地步出透天厝。

「剛才那是……」溫夜雙手插在口袋裡,走在他身旁。

余謹真停頓許久。才道:

「我哥。」應該算是吧。

「你哥?」一點也不像。不是年歲的差距,而是剛才的談話。「我剛剛看到議員從你家走出來。」他說。

原來那是議員。余謹真不大關心政治,當然不曉得。

大概是因為這樣,身為公務員的義兄才會不方便應付。

溫夜道:

「我說,那其實不是你親哥吧?」

余謹真回過神,停住腳步。

不對,他不能再讓溫夜對他感興趣了。

一直以來,雖然他有問必答,那是因為得不到答案的溫夜多半會更想探究,乾脆用無趣的答覆冷卻和降低溫夜的好奇心,他也感覺到溫夜逐漸要無計可施了。

現在,卻又要功虧一簣。

「你、你送我回家,幫了我,我想表示感謝。」總之,轉移話題。

余謹真那笨拙生硬的樣子,溫夜哪會看不出來。他呵呵一笑。

「你知道我要什麼。」他把話題兜回。

「咦?」余謹真一愣,有些困窘地低下頭。「……那個,我不能。」不能幫他開眼見鬼。

「欸……」溫夜睇著他頭頂的髮旋。問:「那你本來想用什麼謝我?」

「呃、吃……請你吃飯?」余謹真說道。吃飯或送禮,這是他所知道的感謝方式。

「我看起來像喜歡吃飯的人嗎?」溫夜微微一笑。

「不然,你想要什麼禮物?」余謹真這次真的是誠懇地問他了。

「你有錢?」溫夜挑眉。

余謹真點頭。

「我有打工。」

打工?他怎麼不知道?這陣子常把余謹真找來,卻沒發現這件事,什麼時候打的什麼工?溫夜垂眸睇著他,半晌,道:

「先欠著好了。」

余謹真一怔。

「不行……」他不想欠,總覺得溫夜會讓他越欠越多。

「我會跟你討回來的。放心。」溫夜走到自己車子旁邊,打開門。笑道:「你要一起回去嗎?」

余謹真頓住。回頭望著透天厝。

雖然他想留下來,卻不能留。

「我……我搭客運。」他不趕時間。

「上車吧。」溫夜趁他不留神,將他塞進車內,坐在駕駛座上,轉動方向盤。「又欠一次。」他愉快地說。

余謹真有些不服氣,雖然不服,卻又不願也不會與他爭執。

是真的不會。他不知道怎麼跟人吵架。

回去的路途,一樣地安靜。溫夜不在意,也不在意余謹真有沒有在意。

這天,送余謹真回到租屋後,他直接回家洗了澡。

擦著濕漉漉的髮,他一邊滑著手機,看到議員兒子酒駕撞死人的新聞,然後,電話響了。

他接起來,是一個系上的同學。

「聽說你認識能夠對付鬼的人?」

將手機放在耳邊,聽著那方說的話,溫夜漂亮的嘴唇微微揚起。

事情總算往他所希望的方向走了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★班長的囉哩囉唆



這集完全沒有恐怖的地方,可以放心看。XDXDXDXDXD

我是不是一直忘記說這是BL小說啊?
這是BL喔!!!!!XDXDXDXDXD


為什麼余謹真叫婆婆而不是媽媽
是有理由的
之後都會解釋。





謝謝各位同學。(鞠躬)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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