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URE 17
「啊,找到了,在這裡。」
女子懷裡抱著嬰孩,開心地從抽屜取出一把鑰匙。
她轉過身,對著自己的弟弟笑了。
鄭初弦從姊姊手裡接過鑰匙,稍微鬆了口氣。
「謝謝。」下班的時候,發現家裡鑰匙不見了,差點就要不能回家了。
姊姊拍拍孩子的背,笑道:
「還好我有跟你要備鑰放在我這裡,就像我那個時候說的,總是會有需要的時候。對吧?」她當然也放了一串自己家的在弟弟那裡。
「嗯。」鄭初弦輕輕地點頭。
「你為什麼把鑰匙弄丟了呢?記得要找回來啊。」不然就得換鎖了。姊姊道。
「我會的。」鄭初弦答應。
「喔,對了。」姊姊想起來,說:「藝廊準備頂讓出去了是嗎?」
鄭初弦頓了一下。
「嗯。」
「麻煩你了。我真的沒時間去弄。」姊姊有點抱歉。
「不會。」鄭初弦低聲道:「是我太遲疑了,我……早就該這麼做了。」
「什麼意思?」姊姊睜大眼睛問。
鄭初弦抬起眼,淡淡地一笑。
「就是我該早一點處理好這件事。」
姊姊道:
「不,我決定要頂讓之後,本來是我親自該弄的嘛,你還有自己的工作呢。」
不是那樣的。鄭初弦也只是望著自己姊姊。
「我該回去了。」語畢,他從客廳走到玄關。
「不等你學長洗完澡出來打聲招呼?」姊姊跟了過去,準備送他離開。
「我們每天都在公司見。」一個小時前才分開的。學長最近都有早點回家太好了。
「初弦啊。」在他打開門前,姊姊騰出單手拉住了自己弟弟。「生了小孩之後,雖然我真的很忙,但是,有什麼事,你可以來我這裡。什麼事都可以。」她的弟弟,是個嚴謹的人,不是會把家裡鑰匙亂丟的個性。唯獨在心情混亂的時候,即使表面看不出來,可是生活的秩序就會開始不對勁。
從小到大都是如此。儘管那個次數並不算多。
鄭初弦聞言,先是一怔,隨即溫和地道:
「我知道了。走了。」
離開了姊姊家,他緊握著鑰匙,在沒有月色的夜晚道路,慢慢地走往自己住處的方向。
他要振作一點。別再因為那個人動搖了。
這般在心裡告訴自己,隔天,他認真地工作,認真地不再弄丟東西。在總算什麼東西都沒不見的情形之下,他下班回到家。
剛沐浴完換好家居服,門鈴就響了。
他下意識地覺得是姊姊或學長,因為平常也只有這兩個人會找他,所以沒有確認,直接開了門。
因此,看見尹沖默站在門外時,他吃了一驚。
雖然馬上想把門關起來,不過卻被尹沖默揮來的一掌啪地擋住了。
「我要談一談。」他獨斷地說。不僅往前踏進玄關,還擅自反手關上門。
「談……」鄭初弦愣住。
「你那天逃跑了吧!」尹沖默提醒他。那時候,在樓梯間,鄭初弦幾乎是用全力推開了他,然後逃走了。
其實當時本來想要立刻就追上去的,不過討人厭的同學擋住了路。之後也因為他忙碌的關係騰不出時間,今天總算找到一個空檔可以過來。
「我沒有什麼要跟你談的。」鄭初弦忍耐道。
「那好,你就聽我說。」他沒有要進屋的打算,只是站在玄關處,道:「我決定連你的感情一起接受了。」
「什……什麼?」鄭初弦簡直不可置信。
尹沖默看了下腕錶,他晚點還要跟一個大客戶見面,原本他現在應該吃晚餐的,真的是犧牲了用餐過來的。
「只有這樣,你才會願意待在我身邊吧?那就這樣!」他不講理地道。
什麼那就這樣的……鄭初弦道:
「你根本就……就不是……」他腦袋混亂,無法組織語言。
不過尹沖默明白他想說什麼。
「你要說我根本不是同性戀,是嗎?」他確實不是。「我決定要試試看,就是這樣而已。」當然那不是表示他就會喜歡男性了,或者他就會喜歡鄭初弦了。不過,即使不喜歡也可以在一起。
「這怎麼能試!」鄭初弦根本無法理解他的用意,不禁著急起來。
難得見他有情緒波動,尹沖默對於一開始就有這麼好的反應感到滿意。早知道這麼做就好了。
「為什麼不能?」仔細一看,鄭初弦似乎剛洗過澡,頭髮濕濕的樣子十分稚氣。「……我在趕時間。總之,就是這樣,對喜歡著我的你而言,這是好事吧。」他說,轉身打開了門。
「你——」鄭初弦想叫住他,可是叫住了他又能怎麼樣?
「明天見。」尹沖默這麼說道,走了出去。
明天見是什麼?鄭初弦睜著雙眼,完全不知自己該怎麼辦。
一直以來,無論尹沖默怎麼蠻橫無理,因為想要他的設計才能而各種想方設法地接近他,他都可以勉強維持的平靜心湖,如今,被攪得一團混亂。
才想著要振作的。
不能這樣。無論尹沖默再做什麼,他都不可以動搖。
原本以為尹沖默所謂的明天見,是會又突然出現在公司之類的,不過一整天下來,什麼也沒發生。那果然就是隨口說說,沒有意義的發言罷了,他太在意了,鄭初弦反省地回到了家。
然而,在擦著濕髮走出浴室,正準備吃晚餐的時候,門鈴響了。
鄭初弦一頓,猶豫地走到玄關,這次透過對講機仔細確認了是誰,然後,不覺後退了一步。
尹沖默站在門口。而且,又按了兩次鈴。
「你不開門我就一直按,你想吵到鄰居的話隨便。」
鄭初弦當然沒辦法打擾到別人,只得被逼著打開了大門。
「你有什麼事?」他只能這麼問。
尹沖默佇立在不大寬敞的玄關,往屋內看了一眼,見到了桌上的食物問道:
「你在吃飯?」他都還沒時間吃。
鄭初弦順著他的視線回頭看了一眼。
「我……」他抿緊了嘴,不知尹沖默為何閒話家常。這個就是「明天見」的意思,他毫無頭緒,不曉得自己該如何應對。「你來我家做什麼?」最後,他只能這麼問。
尹沖默看他一眼。
「既然都決定要試了,不見面怎麼行?」
鄭初弦淺淺地呼吸著,別讓自己被他拉走節奏。
「我沒有答應。」
尹沖默歪了下頭。
「那是為什麼?你不是喜歡我嗎?」而且還喜歡了十幾年,最後不惜來幫助他。
鄭初弦完全沒想到尹沖默居然這般毫不介意地講出來。
明明根本就不能接受同性的戀情。
「我……」他低著頭。
也因此,他沒發現尹沖默上前一步欺近到他面前。
「所以說,我在問你為什麼?」他伸出了手,抬起鄭初弦的下巴。
這個幾乎能感受到彼此氣息的近距離,鄭初弦猝不及防,雖然可以控制好自己的情緒,卻無法操縱雙頰不要變得通紅。
他屏住氣後退。甩脫尹沖默的手,鄭初弦讓自己冷靜,道:
「你這麼做,到底想要什麼?」會這樣問,是因為尹沖默的態度變得不一樣了。
他無法準確形容,但就是不一樣。
「我想得到你。」尹沖默這麼說,非常地堅定。
雖然之前,尹沖默追著他想要合作的時候,也是有過類似的發言,可是現在,由相同的口中再說出來,卻又好像不是原本的意思了。
鄭初弦身側的雙手握成了拳,彷彿這樣就夠讓自己鎮靜一些。
也不曉得是太過生怒還是靠得太近,總之他的臉一直是紅的。因為皮膚很白,所以也就更明顯。
這副模樣對尹沖默而言實在十分稀奇,尹沖默忍不住直瞅著他。最後,還是感覺自己這樣有點奇怪,收斂起侵略的氣息,道:
「我都做到這個程度了,你老實接受不就好了。」
他說這句話的時候,聲調沒有任何感情包含在裡面。就只是一種平鋪直敘的闡述。鄭初弦聞言,垂著視線,低聲道:
「你說的程度……是什麼?」
「嗯?」尹沖默沒有聽清楚。
鄭初弦不再講話了。一旦他這個樣子,尹沖默就沒輒了。
最近手邊好幾個工作在同時進行,所以尹沖默真的是沒什麼多餘空閒的,助理阿元都還在樓下等著他。沒有準備要踏進屋內,他只是看錶確認下所剩無幾的閒暇時間。
西裝外套的內袋裡,手機鈴聲響起了。是助理的來電催促。
「我還會再來的。」他嘖一聲。在轉身離開之際,又停住了腳步,道:「你可別以為我是很輕鬆地才說出這些話的。」天知道他是多羞恥多尷尬硬著頭皮才把話說了出口。
有些惱怒地咬了下牙,他跨步離去了。
門重新關了起來,鄭初弦只是低垂著臉,站立著不動。
就如尹沖默所宣告的,接下來,不曾停止按著門鈴叨擾的行為,像小孩惡作劇似的,儘管逗留的時間都不長久,甚至連屋子都沒有進入。可卻是每個晚上都來了。
鄭初弦對此簡直無可奈何。
認真地考慮搬家,但是短時間內不可能做到;就算暫時離開這裡去住別的地方,那也只是一陣子而已,何況尹沖默也知道他的公司,根本無法確實地避開。這裡有他的家人和工作,他沒辦法一時間全部丟下不管。
那麼他還能怎麼做?
尹沖默總是在接近晚餐的時候過來,也因此一旦要到了那個時間,鄭初弦就會不自覺地謹慎和敏感起來。
不應該如此的。
週末,直到晚上十點,門鈴聲都沒有響起。
鄭初弦以為尹沖默多半是認清自己是在胡鬧,撒手不玩了。豈料,就在鄭初弦準備就寢時,玄關傳來了敲擊門板的聲響。
「開門。」
隔著大門,傳來了命令。聲音怎麼聽都是尹沖默。
咚咚的敲打聲在夜裡格外清晰,夜深了,鄭初弦為避免吵到別人,沒辦法再遲疑和考慮地打開了門。
只見尹沖默一手抬高靠著門框,一手正停下準備繼續敲門的動作。
「嗯!」他發出了無意義的聲音。
鄭初弦正感覺他看起來有些不尋常,尚未反應過來,尹沖默幾個不穩的跨步踏進屋內,同時往擋在他面前的鄭初弦倒下。
酒氣沖天。
鄭初弦立刻就察覺到了,一時間僅能伸出手扶住他,又因為尹沖默太過高大的關係,他沒有能夠完全支撐住,兩人一起往後倒地。
和地板粗魯接觸教鄭初弦的背部一陣吃疼,他好不容易才從尹沖默的身體下稍微挪出,輕喘著氣,就見尹沖默伏在他腿上睡了。
鄭初弦愣了許久,爬站起身,先將大門關上,然後抓著尹沖默身上的大衣,半拖半拉地將他帶到了客廳的沙發上。這是第二次這麼做了。
在兩人初識那時,尹沖默也曾經喝醉了來找他。
因為房子不大,所以距離也短,儘管如此,鄭初弦依舊出了一身的汗。
過於修長的身材,在三人小沙發上顯得侷促。可是,他不會再讓尹沖默睡他的床了。
鄭初弦垂眸注視著那張英俊的睡臉,學生的時候,連看一眼都是奢侈。他的視線沒有停留,彷彿害怕冒犯般很快地移開了。
隨即進到房間,拿了條薄被出來給他蓋上。
拉好窗簾,關上客廳的燈,他回到臥房鎖起了門,只等明早天亮。
翌日,尹沖默是聞到咖啡的香味才睜開眼睛的。
意識到自己並不是在自己家裡,他一下子坐了起來。宿醉的頭疼和不良睡姿造成的身體痠痛,同時間向他襲來,他不覺呻吟了聲。
「呃——」緊閉下眼眸再張開,早晨的陽光透過了窗簾,灑滿室內,呈現一種明亮卻不刺目,溫柔的暈黃色。
搜尋著前晚的記憶,和客戶見面時被硬請著喝了兩杯酒,然後結束時他對助理阿元報了鄭初弦的地址。
所以,這裡是鄭初弦的家。尹沖默看了下周圍,確認了這件事。
室內傳來細微聲響,他撐著沙發站了起來,身上的被單同時掉落在地板上。他低頭望一眼,看見被穿著睡的大衣滿是皺痕,他乾脆脫掉。
循著咖啡味道摸到了廚房,他找到了背對著站在流理檯前的鄭初弦。
簡易的美式壺咕嚕咕嚕地沸騰著,鄭初弦只是垂著手靜靜地凝視。
尹沖默出聲喚道:
「喂。」
聞聲,鄭初弦身體一顫,緩慢地轉過了頭。
尹沖默道:
「你有牙刷嗎?或是漱口水也行。我餓得快要死掉了。」
鄭初弦停住動作半晌,沉默地越過他回房,出來後,在桌上放了一次性的刷牙用具和乾淨毛巾。
尹沖默就用著那些,在浴室裡好好地盥洗了一番。
再回到客廳時,旁邊的飯桌,已經擺了咖啡和早餐。尹沖默莫名地有種贏了的感覺,拉開椅子,坐在了鄭初弦的對面。
他不急著交談,只是先拿起咖啡啜一口。不是什麼高價的豆子,其實他也不會很挑剔這些。
但是,放在面前的兩片烤吐司就有點微妙了。
彷彿烤箱火力沒有調整好那般,一邊像是沒烤過的白色,反面則是烤過頭的焦黑色。
雖然想抱怨,不過抬起眼望了下鄭初弦,還是算了。
他放進嘴裡咬一口,講真的,稱不上是美味。甚至接近難吃。
咀嚼著嘴裡的焦苦味,尹沖默道:
「我之前就想說了,這裡,是你自己設計的吧。」他用的是肯定句。不需要回答,他一手支著宿醉疼痛的頭,微揚唇線,接下去道:「就是有那種感覺。是你的感覺。」
鄭初弦出神地注視著自己的咖啡杯,聽見尹沖默的聲音,卻沒聽進他講了什麼。
「咦?」
尹沖默只是道:
「你幫我蓋了被子吧?謝了。」雖然這個季節一點也不冷。事實上,鄭初弦這些無法徹底狠心的地方,就是他一直以來能夠無賴使弄手段的原因。
從一開始看不過去他的瓶頸期就是。
放不下後輩,擔心學長的公司,想幫助姊姊的家庭。雖然這些心軟不是僅對他一人,但的確讓他一再得逞了。
如果,鄭初弦報警趕他,讓他丟一次臉的話,他肯定不會再來的。
就是這樣,才會讓他入侵到這裡。
不過,儘管物理上實質地成功縮短距離,心靈上卻是個銅牆鐵壁。
尹沖默抬眸盯著鄭初弦,吞完了一片吐司。
「不……」鄭初弦低聲說著。咖啡涼了,他也沒喝一口。
昨晚,他一夜沒睡。就只是想著,為什麼會變成這樣?
在自己和尹沖默之間,他畫下了一條界線。
並且告訴自己,絕對不可以跨越。
然而,尹沖默卻一再地越界抓著他不放。好幾次以為就這樣結束了,結果卻只是比之前更加逼近過來。
已經沒有路可以再退了。他的背後是懸崖。
「你還沒回答我。」尹沖默忽然道。
鄭初弦微怔。
「……什麼?」
「我接受你了,為什麼你不答應。」尹沖默端起咖啡喝到見底然後放下。
鄭初弦沉默地望著自己杯裡黑色的液體。
雖然,他不知道尹沖默是基於什麼理由才說要接受他的,但那肯定不是出自喜歡。
也許,當時不要阻止那個突兀的吻,真的試過之後,尹沖默馬上就會清醒了吧。
鄭初弦疼痛般地閉上眼。
再張開時,眼裡映照出的還是那杯咖啡,瞳眸深處幾乎沒有靈魂。
好像把自己放在很遠的地方,這裡講話的只是一具空殼。
「請你和我約定。這之後,一旦你發現你的決定錯了,就再也不要來找我。」他說。
這是答允的意思?尹沖默琢磨著他的話。
什麼又是決定錯了?
……這不是很重要吧。總之他應該是答應了。
附加的是不可逆的代價,不是很讓人願意。不過,尹沖默思考了下,還是道:
「好。」
像談生意似的口吻。
簽下合約而到手,只是純粹的占有,沒有其他的感情。
班長的囉哩囉唆:
想要獨占那個人,想要擁有那個人
和喜歡那個人
這之間有什麼不同呢?
有沒有可能
只是純粹的想要占有
卻不喜歡。
或者反過來
明明真心喜歡,卻不想擁有。
一直以來我都很喜歡描述占有欲
因為我覺得那是個可愛又可怕
卻無法讓人打從心裡討厭的一種單純欲望。
如果是我的話
我喜歡徹底獨占對方,連呼出的空氣都是我的
也想要對方徹底獨占我
大概是因為這樣我這麼偏差吧。XDXDXDXDXD
(我就喜歡有點病的......)
祝福大家有個愉快的週末!
謝謝各位同學。(鞠躬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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