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終點線和他的起跑線 1
這個世界不只有兩種性別。
「……早安啊。殷特助。」
一名西裝筆挺身材纖細的男人，聞聲轉過了頭，回應道：
「早。」
兩名女職員手裡抱著資料，其中之一道：
「啊，殷特助今天是最後一天了吧？像這樣和你道早也是最後一次了。」
一個看起來相當有年資的中年男子，從旁邊上前道：
「殷特助，上星期的歡送會你實在太早離開了！明明主角是你！」
殷景汐聲音低低的，道：
「我有事，不能太晚回家。但還是謝謝你們。」
「謝什麼！」中年男子笑道。「倒不如說，託你的福，我們才能在那麼高級的餐廳盡情吃喝！」那麼昂貴的酒和肉，要是花自己的錢享受，還真會有點猶豫。
殷景汐微微一笑。道：
「我進去了。」他轉身往走廊盡頭的辦公室走去。
叩叩。
停在執行長室前，他抬手敲了兩聲門。
「進來。」裡頭的男中音這麼說道。
殷景汐於是打開了雕花黑木門，步了進去。
將近五十坪的偌大空間，有兩面落地窗牆，長方形的辦公桌位處其中，視野寬闊且採光良好。整個辦公室乾淨俐落，是一種低調的裝潢，雖然沒有什麼奢侈的裝潢擺設，可視線所及一切皆造價不斐，包括鋪滿整個室內的深色地毯，以及無法目視的昂貴隔音牆。
反手將門關上，殷景汐行至桌前兩步停下。踩著的高級波斯地毯令他幾乎沒有發出腳步聲。
「執行長早安。」一聲問候過後，他翻開手裡的記事本，垂眸看著自己親筆寫下的文字，道：「今日上午九點半開始，是和稽核室的會議，可能會延長到誤餐，因此我已事先訂好了午餐的餐盒。接著，下午的行程如下……」
取得碩士學位至今，這個工作，他做了十年了。
從沒想過他會堅持這麼久，倒是從第一天開始，就準備好了要離開。
將後面的行程詳細告知，殷景汐把手裡一疊厚重的文件放置桌面上。道：
「這是和稽核室開會時所需要的資料。」
辦公桌上質感不凡的名牌，用中英文寫著「金控集團執行長韓旨陽」幾個字，而坐在桌後的男子，在他全部報告結束之後，抬起一雙黑眸。
「我不會讓會議進行到誤餐的。」
男人有張非常英俊的臉容。稜角分明的輪廓，高挺的鼻梁和薄唇，明明這般剛強，雙眼卻是稍微帶著點下垂的慵懶形狀，柔和了面貌上的鋒利之感。
殷景汐聞言，僅是道：
「請您加油。」
「所以我不要吃餐盒。」韓旨陽乾脆直接說了。
殷景汐仍舊沒有輕易鬆口，道：
「待您開完會再決定吧。」
直屬董事會的稽核室，等同於監察的單位，百般挑剔刁難是當然的了，依照執行長那硬碰硬的個性，向來都是逐條討論，因此他才為這個會議空出了整個早上。
從二十四歲以那麼年輕的歲數接任，每年兩回的稽核會議，僅有在第一次的時候錯過了午餐時間。而後就像是餐盒代表著挫敗那般，不肯認輸似的，再也不讓那樣的情況發生，至今十年，仍是維持著十八勝一敗的戰績。
不，也或許是因為執行長真的太挑食了所以才不喜歡餐盒。
「我不要吃餐盒。」韓旨陽重複，拿了資料站起身。「別再讓我說第三次。」他道。
一般不是都說「別再讓我說第二次」才比較帥氣嗎？要到第三次的話，威嚇力減了一大半。殷景汐道：
「今年因為全球局勢異變的緣故，我認為會議不會這麼輕易結束。」雖然他們的投資並沒有特別的損失，不過由於國際性的事件影響，多少還是牽連了不少重要決策。要釐清這些，可沒有那麼簡單。
「你啊……真的一直都是這樣。」韓旨陽越過他身旁，往大門走去。
殷景汐在他推門走出去以後，才淡淡地道：
「沒錯。就算是最後一天，也要這樣。」他轉身很快地跟上了韓旨陽，在他左後方一步的距離，那個十年來從未改變過的位置。送他至會議室前。
「你等著看吧。」韓旨陽側目掃他一眼，昂首挺胸自信地踏了進去。
殷景汐始終微微地低垂著視線。
「是。」他躬身應道。
厚重的門扉在他面前嚴密地關了起來。隨即，他直起了身，回到自己的特助辦公室。
他還有很多的工作要處理。
先從信箱裡的信件開始回覆，英文日文或法文都難不了他，俄文雖然比較不熟，可還在能夠應付的範圍。全都完成之後，他點螢幕上的檔案夾，所有公事他都按照了輕重緩急排列好，需要優先進行的他當下便立刻做出處置，不那麼緊急的，可以稍後或明天……對了，他明天不會再在這裡了。
殷景汐敲打鍵盤的長指停頓了一下，把所有文件都過目並回覆送出，清理了個乾淨。
桌面上放著一個沒有標題的檔案，他打開來，裡面密密麻麻地寫了好多文字。他稍微瀏覽過，總以為自己已經都寫全了，原來還是有漏的。
將那些補上去，看著錶。差不多了。
十二點整，他重新回到會議室前。這扇門裡面發生了什麼，不是他的權限所能知曉的事情，因此他只能在外面等待。
時鐘長針緩慢地垂落，差不多指向正下方的時候，大門由裡面被用力打開了。
走出來的當然是韓旨陽。
雖然多花了半小時，可是午餐時間還綽綽有餘。
一見到門口的他，韓旨陽道：
「把餐盒丟掉！」語畢，他得意地拉鬆了自己的領帶，一如往常，擺出勝利者的姿態。
「是。」殷景汐想，什麼時候他才會知道，其實自己根本沒有訂餐盒呢？今天過後，大概永遠也不會有機會了。
聯絡司機將韓旨陽送到附近的私人招待所，那裡是韓旨陽特別喜歡的高度隱密用餐場所，平常若是有什麼慶祝的，總是選擇此處，尤其是和稽核室開會過後，一定會在那邊享受廚師專門為他量身打造的，專屬於他的私人套餐。
殷景汐則是在公司餐廳裡吃了點食物。他們的員工餐廳，其實還是挺不錯的。
下午，要和生意對象洽談，還要與政府高官進行秘密會面。和早上的那場會議相比，午後的安排其實較為執行長的日常了。
因為這兩種對象都需要展現手腕來對付，尤其是後者，所以花了不少時間，不過卻非常平淡地完成了。都在殷景汐的預想之中。
沒有什麼特殊的，也沒什麼戲劇性的發展。在這最後一天。
今日剩下的行程，是要與一間最近知名度相當高的公司商談合作計畫。
坐在車裡，司機依照吩咐駛往目的地，殷景汐則將待會需要的資料拿給韓旨陽過目。雖然早就給韓旨陽看過了，但是在見面前，殷景汐總是會再讓他確認一次，做到滴水不漏。
韓旨陽接是接下了，卻放在了自己交疊的長腿上。他支著臉，望向窗外。
「你對那間公司有什麼看法？」他啟唇。
這當然是問殷景汐的。儘管他根本看都沒看過來，一點禮貌都沒，殷景汐仍道：
「我調查了近幾個月他們的股價，波動的幅度讓人懷疑，雖不到交易異常，不過我認為不大自然，有人為的操作。」
「我也是這麼想的。」韓旨陽伸手敲敲司機的頭枕，道：「那就不去了。」
殷景汐對於他的任性並未感覺到驚訝，因為這不是第一次，當然也應該不是最後一次。因為是對方來要求的合作，己方的地位和立場亦較高，即使不談也不會有什麼影響。
殷景汐立刻聯絡對方，非常商務地找了理由禮貌取消這次的見面。
處理完畢後他看錶，傍晚六點。他問：
「您要回公司或是直接回家？」
韓旨陽收回了放在車窗外的視線，總算轉過了頭，看著他。
「吃頓飯吧。」
因為沒有主詞，殷景汐稍微停了一秒，隨即很快地會意過來。
「謝謝執行長。上週的歡送會已經夠了，就不用再麻煩了。」他被同事拉著去，直到最後才曉得原來執行長替他們買單了。應該說執行長雖然人沒出席，卻讓其他人給他辦了場送別的晚餐。
他的婉拒令韓旨陽微皺眉頭。
「既然今天還沒有結束，那你就還是要聽我的。」他說。
毫無耐性，就連說服也懶，在這種時候直接命令。殷景汐非常習慣他的模式了，或者說，他極度清楚韓旨陽的性格，所以他也不再做無用的抵抗。
「好吧。那麼，就去……」他低下頭，從名單裡翻找著附近韓旨陽信任的餐廳。
「就去你喜歡的好了。」韓旨陽道。並說：「畢竟是最後一次。」
殷景汐聞言，停住了手中的動作。
「……我知道了。」他前傾身，對司機講了地址。
他其實很少外食，不過韓旨陽一定不曉得這點。所以他只是說了一個最近的高級酒店，而不是那種韓旨陽根本不會想踏入的場所。
他還沒有壞心到在這最後一晚故意惡整即將成為永久過去的上司。
到了酒店，韓旨陽在看過菜單之後，要求了消費萬元以上才能使用的包廂，同時點了兩客最昂貴的套餐。
坐在安靜且私密性高的包廂裡，殷景汐就看著坐在對面的韓旨陽，先是挑起了前菜的裝飾餅乾吃掉，然後像解剖似地將食物分解開來，因為沒有一個想吃的，於是把鵝肝放置在一旁。
法式洋蔥湯，只挑起了上面的起士放入嘴裡。
接下來是把牛排裡的烤蒜用刀叉撇到空盤上，還好牛肉是他愛的。
甜點舒芙蕾，僅有最上方那層焦色的表皮得他心。
韓旨陽的挑食沒有什麼道理，和他本人一樣。與食材級別並無關係，就只是單純地他喜不喜歡吃而已。
從打開菜單見到菜色的那一秒，殷景汐就預想到了。
若是在外用餐，總是要安排，不能隨便選擇。不然就是這樣。
儘管這餐韓旨陽就算不滿意也不會抱怨，不過以前是囉唆過的，所以他的記事本裡才會有韓旨陽的挑食地圖。
雖然他們都是因為公事而外食，私人的邀約這還是第一次。
大概也是唯一的一次了。
「我說，我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？」
回過神來，韓旨陽已經拿著酒杯在搖晃裡面的酒液。殷景汐睇著他。
「大一的時候到現在。」明明根本不怎麼會喝酒。似乎是體質的問題，從他認識韓旨陽就是如此，韓旨陽一直都不能喝多。
「那就是十六年。」韓旨陽道。放下了酒杯，並沒有喝。
「是。」殷景汐應道。
韓旨陽雙眼視線從酒杯移開，轉而凝視著他。
「我可以給你兩倍年薪。」
殷景汐聞言一愣。從他遞出辭呈到今天，整整一個月，韓旨陽沒有對他的離職發表過任何一句意見，也未曾表現過其他慰留舉措，始終擺出的就只是知道了的態度，然後一如平常那般。
現在，又是要做什麼。
「不是錢的問題。」殷景汐道。
「那是什麼？」韓旨陽問。「你知道特助的職位不是人人都坐得起的嗎？」他道。
那種，是真的想知道的表情，令殷景汐又是頓了一下。
「我明白。」特助這個位置，等同於親信。一般不是接班人，就是集團裡的高層親戚。又或者是像他這種，深得信賴的對象。「我的繼任者是您的堂親，相信和您情同兄弟的他，也可以做得很好。」在韓旨陽身邊十年，他當然也是認識對方的，對方在國外求學的時候，他就下定決心實現離開的計畫，這一個月，他也都將職務相當完整地交接了。
「如果你是顧慮這個，集團裡要什麼職位都隨便他選，他不會計較的。」韓旨陽言下之意，就是要殷景汐別認為自己是占了別人位置。
等那位學成歸國後接任，之前確實是這麼規劃過，但經過這幾年，已不是這樣了。
「不是這個問題。」殷景汐仍道。
「那到底是什麼？」韓旨陽直視著他，目光灼熱。
「我……就是不想再做下去了。」殷景汐淡淡地說。終究，他沒有誠實回答。
「所以我就是在問為什麼不想再做下去了？」韓旨陽想要得到答案。
因此，殷景汐道：
「不管是為什麼，我都不會改變決定。」
韓旨陽依然用燒灼的眼神睇視著他。
「三倍。」
殷景汐差點都想笑了。但終究，他笑不出來。
「餐點用完的話，就走了吧。」
韓旨陽不愉快，僅是瞪著他。
這大概是一個月來，殷景汐首次感覺到了韓旨陽不希望他離開吧。
前面都裝著不在意，非得憋到最後一刻才來和他談論，這就是韓旨陽的性格。不過就算韓旨陽每天都想辦法挽留他，他也不可能會動搖的了。
韓旨陽結了帳，殷景汐淡然地接受了這最後的晚餐。
從這裡出去之後，就說再見吧。雖然他們應該再也不會見面了。
就這樣，轉身離開，結束這一切吧。
殷景汐這麼想著，跟在他左後方一步的距離，準備到大門的迎賓車道。司機已經在那裡等候了。
走過酒店大廳的時候，一位穿著制服的服務人員經過他們身邊。
韓旨陽明顯地頓了一下，旋即從口袋裡掏出手帕，摀住了自己的口鼻。
「歐米伽？」他一臉厭惡，彷彿是碰見什麼髒東西般，露出相當嫌棄的神情，道：「這樣高級的酒店居然聘請歐米伽？到底是怎麼管理的？那讓人作嘔的氣味都跑出來了！」
殷景汐就站在他左後方一步的距離，安靜地看著他的行為。
這個世界，不只有男和女這兩種性別。
還有金字塔頂端的阿爾法，平凡的貝塔，以及因為發情期而充滿爭議性的歐米伽。
韓旨陽是典型的阿爾法。
出生在阿爾法家庭，身世完美，與生俱來擁有高人一等的頭腦和體能，無論做什麼都輕易能夠成功，甚至還具備著極為出眾的外表。
同時，他也像在看待噁心的蟲子那般，鄙視著歐米伽。
從他們大一認識到現在十六年，從沒改變過。
殷景汐道：
「請您看在我的份上，算了。」總是因為哪裡有著歐米伽而抱怨，甚至憤怒客訴。
並且一再地說著那些極盡所能貶低歐米伽的話語。
韓旨陽對歐米伽只有歧視。
就像，那是個完全不應該存在的噁心種族。
而自己在韓旨陽的身邊，見過多少次他如此蔑棄的態度，又聽了多少回他憎恨的言論。
數不清了。
殷景汐看著他。
韓旨陽不滿，若是平常，他一定讓酒店經理出來負責。不過此時相當難得地忍了。
「哼！」他仍是面露嫌惡，不過走向了前方的自家的車輛。
司機尊敬地替他開了門，韓旨陽進到車內。
見殷景汐沒有跟著坐進來，便道：
「我載你一程。」
「……不了。」殷景汐搖頭。
「怎麼？只是載一程而已。」這也要拒絕他？韓旨陽皺眉。
「就此告別吧。」殷景汐道。
「你是……」韓旨陽不高興。從殷景汐遞辭呈的那一秒開始就不高興，他從未虧待過殷景汐，甚至給了非常優渥的待遇，這一個月，原以為殷景汐會改變心意，結果不但沒有，現在還那麼決絕。
「我和你，永遠不要再見面了。」殷景汐淡漠地道。
韓旨陽隱隱感覺他的態度在這一秒鐘，似乎和剛才，和一直以來，完全不一樣了，沒有能夠多加思考，只是對他所說的話感到不解。
「永遠……」不要再見面？
殷景汐上前，淡淡地一笑。道：
「因為，我是歐米伽。」
語畢，他示意司機可以走了，同時替韓旨陽關上車門。
毫無猶豫，連一絲遲疑都沒有，他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，此生和韓旨陽再無瓜葛。
然而，韓旨陽卻在坐在車內，震驚地停頓住許久之後，才終於反應過來。
「—— 什麼!?」
班長的囉哩囉唆：
新版的後台貼文好難用喔嗚嗚嗚。
沒錯，新連載是ABO
反正就是忽然間有這樣的靈感想寫
不知道ABO是什麼的同學，之後看下去就會慢慢理解了
知道ABO是什麼的同學，故事裡有些設定可能我不會寫得完全一樣
但大抵上就是ABO的框架
我在要用英文還是中文表示ABO的選擇猶豫了一下
最後還是選擇用中文。
執行長和特助這種設定也好久沒寫了
不過嘛，哈哈！看下去就知道了。
我會解釋為什麼韓旨陽居然不知道殷景汐是歐米伽
後面會慢慢說明他們兩人之間的。
先說個這是不定時連載好了
因為小孩在放暑假。XDXDXD
謝謝各位同學。（鞠躬）
商業誌相關 (2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