★ 制約 制約,是一個可怕的名詞。 「叮咚」。 早上六點三十分整,門鈴響起。兩分鐘後沒回應,會再按第二次;五分鐘以內還是沒去開門,就會換成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。 門被打開,門關上,接近中的腳步聲,然後停住。 「起床。」 清澄卻冷淡的嗓音,就在自己的床沿。 魏有誠緩慢地睜開雙眸,一個穿著高中制服的男生佇立在眼前。男生容貌端正,戴著一副眼鏡,衣著乾淨筆挺,細黑的頭髮也是相當符合校規的整齊,氣質矜重淡漠,整體呈現一種刀鋒般的俐落,讓人有種這個人似乎會有潔癖的感想。 男生的名字叫做夏持路。 魏有誠懶洋洋地坐起身,盤腿望著這位從小就認識友人兼高中同班同學,散漫說道: 「持路,你真的比鬧鐘還準時。」 夏持路面無表情,僅是漠然地對他說: 「你還有十分鐘做準備。」 「……是是。」隨便地應兩聲,翻開棉被下床,魏有誠走進浴室內盥洗,鏡面反射照到外頭,那位每天都來喚他起床上學的友人一如以往地等待,並不知道自己正被他所窺視著。 魏有誠凝目望著他的側面。一直以來,他都覺得夏持路的氣質是屬於一種帶有神經質的類型,從小學開始,他的儀容整潔永遠都是一百分,髒亂邋遢兩個字好像完全與他絕緣。 摸到自己下巴,魏有誠不禁認為夏持路或許還沒開始長鬍子。 大概是在廁所待太久,鏡中人低首看了看錶,魏有誠見狀走出去,拿起隨意掛在椅子上的制服,他當場無所謂地脫衣換起來。反正兩個人都是男的,反正被看的他自己,和看人的夏持路也根本不會在意。 不過,如果換衣服的是夏持路,他大概會滿有興趣觀賞的。 男人的身體雖然沒什麼可看性,但是因為對象是夏持路,對他而言,那是完全不一樣的。 對於不知何時開始擁有如此感想的自己,他沉默了。拿起沒裝什麼東西的扁平 書包,魏有誠啟唇道: 「走吧。」 「你就不能把衣服穿好嗎?」夏持路皺著眉頭,似乎對他沒紮進褲腰的衣襬以及沒扣好的釦子很有意見。抽出被枕頭壓著的黑色布條,他說:「你的領帶。」 「啊啊。」魏有誠沒有接過,只是道:「上次洗好之後就解開了,我不會打,不如你幫我。」 夏持路一臉冷漠,說道: 「你不會像之前一樣,請女生幫你打。」 「可是,比起她們啊……」魏有誠打個呵欠,不怕死地慢慢說道:「我覺得每天都來叫我起床,又會囉唆我衣服沒穿好的持路你比較像老婆。」 夏持路果然瞬間拉下臉,清秀端整的面容變得比鬼還陰沉。他上前一步,將領帶用力地塞進魏有誠上衣口袋,跟著頭也不回地轉身走出去。 「啊。」魏有誠淺淺地勾起嘴唇,一副欠打的樣子。 生氣了。 ☆ ☆ ☆ 他的雙親都不在。 所謂的不在有各種不同的意義。可以是死了,可以是活著卻離婚了,可以是在國外工作,也可以是父母根本不愛小孩。 不過無論是哪種原因,總之結果就是他的雙親不在身旁。 國小五年級的時候,他剛剛搬到這個城市,夏持路是學校裡的班長,而他是坐在教室角落格格不入又交不到朋友的轉學生。學期結束前,由於他連續三天沒去上學,等到鄰居和老師發現不對勁來撬門的時候,他已經因為嚴重的營養不良而昏倒在家裡一日夜。 從此以後,父母都是學校教師的夏持路被叮嚀要來關心同學,一開始夏持路只是上學途中順道來按門鈴看看他死了沒有,有好幾次他都懶得起床開門,讓規矩嚴謹的夏持路站在門外等待甚至通知師長,最後,夏持路終於在大人的商量和允可下合法取得他家鑰匙。 於是,五年多來都是這副光景。 魏有誠撐著下巴,望住坐在對面的友人。空蕩蕩的教室裡,只有夏持路的筆尖發出細微的書寫聲響。 「持路,你的皮膚好白。」 夏持路連抬頭都沒有,只開口道: 「我再說一次。請你把我整理好的文件用釘書機釘好,就算你再怎麼蠢笨,該不會連這個也不會做?」 魏有誠沒聽進去,繼續自顧自地慵懶道: 「你的睫毛也好長。」 「如果不是你偷懶沒來社團活動,我也沒必要留下來陪你處理這些多出來的工作。你應該知道學校的社團是強制參加的,你不想要這個學分的話就隨便你。」 「我聽人家說,睫毛長的人會比較兇。」依然你說你的,我講我的,牛頭不對馬嘴。 夏持路終於停下筆看著他。 「你已經是吊車尾擠進學校的,難道就不能再認真一點?」 魏有誠聳聳肩,笑一笑。說: 「總是考第一名的持路你可能覺得很愉快,不過我個人對上學並沒有什麼特別執著。」 他輕浮的態度令夏持路更加不悅。 「——那你回家去別再來了。」 「啊啊,持路真無情啊。」魏有誠不是很正經地發出感慨之聲,隨後,停了半晌,低沉道:「若不是有個唯一的理由,我根本不會參加聯考。」 他的語氣突然嚴肅起來,教夏持路不禁有些怔愣,不過一瞬間他又恢復那種閒散的模樣。 夏持路怫然道: 「我不想管那理由是什麼,總之你不做好自己的事情,會被拖累的人是我。」 聞言,魏有誠感覺有趣似地笑起來,直到對方臉色鐵青,他才稍稍停下。 「持路……我最近一直在想,我們到底是什麼關係呢?」他輕佻地伸出手,用指尖觸摸夏持路黑細的劉海。「就算我睡過頭,就算我沒上社團活動的課而被老師罰做些無聊事,其實你根本可以不用管我,不是嗎?」 偏首避開他莫名其妙的舉動,夏持路臉色沉冷,眉頭蹙得死緊,忽地推椅站起身來。怒道: 「原來是我太多事,那就如你所願,我以後再也不管你了!」 拿起自己的書包,他快步走出教室。 魏有誠望著他離去的背影,不覺喃唸道: 「他根本沒聽清楚重點啊……」 他垂首歎息,望見自己殘留柔順觸感的指節,輕緩地抬起手放在唇邊,他閉上眼睛,極為眷戀地給予一吻。 ☆ ☆ ☆ 「哈囉,大帥哥。你睡到中午才來上課啊?」 才從辦公室裡被老師唸完走出來,就遇見正要去合作社的班上女同學們調侃。 魏有誠笑說: 「沒辦法,我把我的專用鬧鐘惹生氣了,沒人叫我起床。」 「專用鬧鐘?」女同學甲神秘兮兮地瞅著他:「會叫你起床的……一定很親密,其實是可愛的女朋友吧!」 「不,不是。」若聽見別人這樣形容,持路會殺了他吧。光是想像那副景象,他就要笑了。「一點都不親密,而且是個像鬼一樣嚴苛的人。」全部都是實話。 女同學們才不相信。 「幹嘛否認?你該不會是要維持自己的行情吧?這樣當你女朋友好可憐喔!」合力打抱不平。 「不,我真的沒有女朋友。」魏有誠好笑道。 「嗯……真奇怪,像你這樣又高又帥,怎麼會沒有女朋友呢?」女同學乙眨眨眼好奇道。「我知道了,一定是因為你對任何事情看起來都沒什麼興趣。」 他勾起唇瓣。道:「我看起來像是那樣嗎?我還以為我給別人的印象是愛玩又不認真呢。」 「愛玩啊……應該比較像是對什麼事情都不是很在乎吧。」 「對啊對啊,有那種感覺。」 幾個女生說出她們共同的觀察心得。 魏有誠微停,低聲道: 「很在乎的事情啊……」還是有一個人讓他很在乎的。 女同學們圍繞在他身旁,一邊走回教室一邊說: 「沒想到能和你聊天呢,同班兩個月好像才第一次和你講話,你長得太好看,會給人距離感啦。」 對於女同學們坦誠的稱讚,魏有誠的反應只是笑一笑。他不意抬起眼,在教室門口的走廊前,剛好和正迎面過來的夏持路四目相對。 夏持路原本是在對身旁的同學交談,一見到他,溫文的容顏不著痕跡變得冷漠,並且立刻別開臉去。 大概只有自己才能察覺他細微的臉色變化吧。雖然自己常常惹惱他,但是他從未氣到早上不來叫自己上學,像是被這樣明顯地視而不見也是第一次嗎?魏有誠回想著。 從十歲開始,他總是什麼事都很隨便,然後夏持路就必須幫他收拾爛攤子。這種情況已經變成習慣,他不知道夏持路的想法,但他自己卻有了另外一種自覺。 試探性地問出口,卻是這種結果。 對持路而言,他很可能只是個麻煩的存在,所以說停止就停止也是件非常容易的事吧。 「咦?你的領帶怎麼放在口袋裡。」 回過神來,一個女同學問著他。魏有誠看了眼自己口袋裡的領帶,兩天沒拿出來已經皺成一團。 「我不會打領帶。」他說,黑眸卻盯著走過自己身邊的夏持路。 「那我幫你。」女同學友善地伸出援手。 夏持路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轉角處。魏有誠收回視線,在女同學碰到他的領帶前側身避開,笑笑說: 「謝謝不用了。」 「咦?」 「……妳剛才不是說我長得很好看嗎?就算長得再怎麼好看,只要喜歡的人不看自己,那也是一點意義都沒有。」 他根本不在意自己是什麼模樣。 如果能讓對方的目光離不開自己,要他拿刀割自己的臉他都願意。 ☆ ☆ 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。 從星期二放學回家開始……兩天?三天?或許是四天了也不一定。 他隱約只記得期間自己曾經起來喝了幾次水,之後的記憶就反覆地在現實和夢境之中漂浮搖擺。 「叮咚」。 門鈴聲響起,像是擊在他的心臟上。 他清楚明白,自己一直在等待的,就是這個。 不如慣常那樣會按第二次再稍候幾分鐘,門外的人將鑰匙插入鎖孔,似乎是用相當粗暴的方式將門狠狠打開。 急促不耐煩的腳步聲迅速衝至床前,同時喊著他的名: 「魏有誠!」 感覺身上的棉被遭人用力掀開,魏有誠從長久的睡眠裡慢慢張開雙眼。 「你給我起來!」 進入眼簾之內的,是神色氣急敗壞的夏持路。他還是穿著整齊的制服,劉海可能因為激烈的動作稍微亂了些,但卻一點都不減那潔癖又禁欲的氣質。 就算已經全身無力,魏有誠依舊笑了出來。 「真想……讓班上同學看看,溫文淡漠的班長,其實生氣起來多麼恐怖……」 夏持路可沒有那種說笑的好心情,他怒道: 「你在搞什麼鬼!一個星期沒來上學,你該不會告訴我你都在睡覺?」 「一個星期啊……原來過了這麼久。」魏有誠狀似驚訝道。極為勉強撐坐起身,他氣喘吁吁地靠著牆,「一星期沒吃東西,我看起來應該瘦了不少吧。」他的臉色相當差,好像多喘口氣都非常費力,但卻彷彿一點也無所謂地笑道。 夏持路瞪視著他虛弱的臉龐,再也無法維持一貫的冷淡與平靜。 「你到底在說什麼……難道、你的意思是,你就這樣沒吃飯睡了一個星期——你就這麼愛睡覺?你是白癡嗎!?」他氣得臉都紅了。 「嗯……為什麼結論會是我愛睡覺呢?」魏有誠抱著腹部笑出聲音,在夏持路殺人目光的凌遲下,他才好不容易止住。「……持路,你知道嗎?其實我會打領帶。」他忽然沒頭沒腦地說道。 夏持路一愣,「你講這個做什——」 「我沒有讓女孩子碰過我的東西。領帶是女生幫我打的這件事,是說謊騙你的。」魏有誠凝視著他,認真地說道:「我會去上學是為你,因為想和你上同一所高中所以才唸書。我不自己起床,不去社團,制服也不穿好,只要我什麼都不會,你就會一直在我身邊。持路,我想要制約你,讓你離不開我,結果到頭來發現被制約的卻是我自己。」 「我聽不懂你的意思!」夏持路神色惱怒地指責道:「從上高中以來,你就老是做些奇怪的事,或說奇怪的話。」故意講他皮膚白或睫毛長,摸他頭髮又曠課一個星期昏睡不吃東西,誰會懂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! 魏有誠傾身向前,輕輕握住他的手腕,低沉說道: 「持路,我只是發現,自己沒有你的話就會死掉。」 「什麼?」夏持路不禁睜大眼回問。 「我睡了七天。如果你不來,我還會一直睡下去。看不見你,我不起來。」 夏持路一時反應不過來,僅能怔愕地望著他。 「你不要胡說八道。」他撇開臉,很快地冷靜面對。 「這不是胡說八道。是告白。」魏有誠像是效忠般地執起他的右手,垂眸在他手背上輕輕印上一吻。極度虔誠道:「持路,我喜歡你,喜歡到沒有你我就會死。」 比起親吻,他萬分真摯的表白言語更宛如會燙傷般地直接熨在對方心口上。 「你……」夏持路訝異地看著他,久久無法言語。 無論會得到什麼樣的回答,一旦認清自己的感情,他就不會隱瞞,即使是會將彼此原有的關係破壞殆盡。魏有誠閉上雙眼,他對任何事情都抱持著無所謂的態度,包括自己本身的存在價值也是趨近於零,自己是不是活在世界上根本無關緊要,他從來沒想過有什麼能讓自己無法放手,可是,只有在面對這個人的時候,他會感到自己連心臟都在顫抖。 說持路是他的氧氣或支持他活下去的動力都好,倘若持路現在決定與他斷絕往來,他一定當場沒命了吧。 就算是那樣,他也不會後悔把自己的心意說出來。 「——說什麼死不死的,你是在威脅我每天都要來叫你起床?既然這樣,你就不要做些蠢事惹我生氣!」夏持路使勁地回自己的手,居高臨下地對他怒目而視。「你應該知道我們是高中生吧?雖然現在才一年級,但是還沒考上大學之前都不能鬆懈,尤其是你,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立場?如果是為我而上學,要是因為分數不夠或曠課太多而被退學那不就全部白費了?至少要拿出成績來給我看!」 魏有誠愣愣地望著他,許久都無言以對。 最後,他緩緩勾起嘴角。說道: 「持路,你真的對我好嚴格呢。」抱著某種覺悟,對持路表明喜歡的心情,結果卻是被教訓學業的事啊。「你也只會對我發這麼大脾氣而已,明明平時是很鎮定冷淡的個性哪,是因為我對持路而言比較特別的關係嗎?」他正經地思考道。 「不對,全是因為你太蠢的緣故。」夏持路忍無可忍地指著他罵道。 「考上大學之前啊……也就是說,在持路考上大學之前,不會變成我的,也不會是別人的嗎?」他詢問重點。 夏持路閉了閉眼,道:「我是我自己的。你能不能別再講無聊話了。」 「我是很認真的。看不出來嗎?」魏有誠歎一口氣,隨即想起什麼似地道:「持路,我肚子好餓,再不吃東西真的會掛點。」 「普通人光喝水可以撐三個月。你愛自做虐就自己想辦法。」完全不會心軟。 「持路,你真的很像虐待丈夫的老婆……」 「——住口!」 持路一定不知道,比起那種像面具的冷漠,其實自己比較愛看他發怒。即便是被當成麻煩而這樣忿惱也好,那就是他在意自己的證明。 ★ 發高燒般的戀愛 手背上的吻,只要想起來,心底深處好像就會有某個地方錯覺般地發熱。 運動會的名單要先列出來,小考的分數也還沒登記,另外還有掃除分配表、週會記錄也都是下個星期就要處理好……夏持路非常明白,所謂的班長只是老師以及同學的跑腿和奴隸代稱而已。 只是,在自己這麼忙碌的時候,為什麼還有人要來加重他的負擔? 他瞪著躺在自己大腿上的高中同班同學兼從小就認識的友人,忍住想要一拳打醒那張舒服睡顏的衝動。 星期日本該是放假休息的時間,自己究竟為什麼會在別人家的茶几上整理班級事務,而且還把大腿借給同學當枕頭? 魏有誠沒有做好衛生及個人控管而生病發燒,卻死皮賴臉地要求他來照顧,更得寸進尺地說出睡在他腿上就會痊癒的謬論,所以導致目前如此荒唐演變的情況。 其實他可以不用理會魏有誠的。只是魏有誠告訴自己,如果再不來探視他,他就要昏倒了,結果他真的講話講到一半就昏倒;自己匆忙掛掉電話之後來到這裡所看到的景象,就是他像屍體一樣躺在地板上。 說要睡大腿也是,自己覺得非常無聊。但是魏有誠又說如果不讓他睡他會想吐,然後就真的當場吐了。 ……為什麼他會無法自我管理到這種地步? 『只要我什麼都不會,你就會一直在我身邊。』 魏有誠上學期對自己的告白彷彿還在耳邊縈繞不去。夏持路不意停住手邊還在寫字的動作。 他認識魏有誠將近六年,小學時候魏有誠就是一個難搞的小孩,即使身體不舒服也是悶不吭聲,最後不僅昏倒在家裡嚇到大人還勞煩救護車出動。 因為是歸國子女加上臨時轉入班級的緣故,魏有誠一開始在班上交不到任何朋友,除了他這個班長以外。原本只是因為師長要求而必須陪伴,對於這個住在高級住宅大廈的同學,他根本沒有所謂的願不願意或喜不喜歡,反正自己家裡就在巷口那邊的國宅,大人交代的事情他只是順路做好;到了國中則已不知不覺變成一種習慣,不來叫魏有誠,魏有誠就不去上學,現在他們上高中了仍是如此。 等他發現的時候已經就是這樣,所以他從未試圖更改或修正這種情形。 說什麼制約,真的全部是因為自己? 先不論他們戀愛的可能性以及可行性,像魏有誠性格這麼隨便的人,所說的「喜歡」又有幾分能夠相信? 倘若,那是在捉弄人,那他只能說魏有誠的演技實在太厲害了。夏持路憶起自己手背被吻時,魏有誠無比認真的眼神…… 當時的自己,胸口一瞬間地好像沸騰了。 夏持路垂低眼瞼,不是很喜歡那種不知名的感覺。 敏感察覺枕靠在膝蓋上的高熱體溫一直沒有退去的跡象,他不禁皺起眉,拿掉變溫的濕毛巾,伸手探著魏有誠的額頭。 雖然暫時吃了藥房買來的退燒藥,但好像還是沒起作用…… 「好高興,持路居然在關心我。」 夏持路一愣,撤開手,低頭就見魏有誠已經張開眼睛看著自己。 「……你在裝睡嗎?」他沉下臉冷淡問道。 「我真的有睡著。」魏有誠無辜地解釋,原來低沉的嗓音彷彿被砂紙磨過般沙啞又難聽。「持路,像這樣躺在你腿上真是作夢也沒想過的事,就算現在地震房子塌下來,或者隕石掉落毀滅地球,我也覺得沒有遺憾了。」 「我不是警告過你不要再講無聊話了嗎?」他一臉寒霜。並不認為自己的雙腿好睡到如此震撼的程度。 「你不相信?我真難過。」魏有誠咳了兩聲。 像你這種人說的話誰會當真?夏持路忍著沒發火,不悅道: 「你看起來那麼健康,為什麼會這麼容易生病?」 「容易?持路,你是不是誤會了?」魏有誠因為高燒而臉色異常潮紅,卻很得意地道:「我可是連續五天把冷氣開到最低溫,加上睡覺故意不蓋棉被,才『終於』感冒了。」 夏持路錯愕地瞪著他,質問道: 「你為什麼要這樣?」 「因為……你都不陪我。」他又掩嘴咳了咳,聲帶像是被卡車碾過一般刮耳。「你最近都在忙班上的事情,把時間都分給別人了,我覺得有點吃醋,剛好看了一部電視劇,說是有個男人為了要追求護士小姐而故意生病,所以我……咳。」 「你——你到底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!?」夏持路還是忍不住憤怒開罵了。若不是魏有誠真的看來非常辛苦,他絕對翻臉走人。 「咳、咳!亂七八糟?」他眼神開始混濁,有些迷糊了。「我對別人會那樣,但是我對持路你一直都是很認真的啊……從剛剛開始,我睡在你腿上就一直好想摸你,但是我都勉強忍住了。」 摸他?是想摸哪裡?為什麼他就不能嚴肅一點?夏持路惱得險些爆血管,向來對於自己的脾氣能夠冷靜自持的他,也只有在面對魏有誠時才會這樣失去控制吧。 不能被影響。按住自己額頭,深深地勻息,夏持路閉上眼睛良久,再張開後,他忽然低聲問道: 「上次你說你睡了一星期時也是類似的情況……我搞不清楚,你的言行到底是真是假?」 魏有誠微微一笑,道:「如果我回答是真的,你會全部相信接受嗎?」 夏持路停頓住,跟著歎出一口長氣。 「我有點懷念小時候的你,可以一整天都不開口說話,沒有這麼巧言令色,就算生病也不會忙著告訴別人。」究竟是何時變成這樣的? 「那是因為我的領域性和防備心很強。」他靠著夏持路稍嫌纖細的膝頭,重新闔上雙目。「我不會在人前示弱,只有進入到我的領域之中的那個人……才能看到真正的我。」 夏持路垂眼凝睇著他的側面,不再說話了。 其實,他根本可以不用理會魏有誠的。無論是要自己抽空來探望他,或者提供大腿當枕頭這種誇張可笑的要求,甚至聽他在那邊花言巧語,全部都可以不必理會…… 真正被制約的,是誰? 望著他明明病得很嚴重卻好像覺得幸福的睡臉半晌,雖然腿已經有點麻,但是夏持路不打算說出來。就當作魏有誠成績進步和乖乖去社團的獎勵好了。 輕輕撫觸著自己些微泛熱的右手背,夏持路拾起桌面上的筆,打開班級週會記錄簿,也不管魏有誠是否睡著聽不到,用那恢復平常的冷漠語調邊寫邊道: 「等下午診所開門的時間到了,就給我去看醫生。還有,你想要找我時,直接告訴我就好,就算沒空或很煩我也會聽你說,所以……不准再做出故意生病這種蠢事。」 魏有誠沒有應聲,睡夢中的唇邊卻掛著不大明顯的笑意。 ★兩人間的變化 「你再說一次,為什麼會這樣?」夏持路才洗完澡就接到電話,氣急敗壞地趕到從小就認識的友人家,果然就見到對方虛弱地躺在床上。 「我喝了兩罐牛奶。」歷經數次上吐下瀉的折騰,魏有誠喉嚨乾啞,講話有氣無力的。 「你明知道自己對牛奶嚴重過敏,為什麼還故意要喝?」夏持路極其生氣道,將帶來的胃藥和營養品丟在地上。「你每次都這樣,我不是要你別再做這種事了嗎!?」 「我想要你留在這裡陪我……持路。我說過很多很多次了。」魏有誠望著他道。 「我也跟你說過,現在我跟我姊住在一起,家裡就只有我們兩個人,讓她一個人在家不安全。所以我沒有辦法在你這裡過夜!你為什麼就是不懂呢!」夏持路怒道。 「我懂啊。」魏有誠緩慢地道。「你說的,我都懂,都明白。但是,我就是想要你陪我別走。我想要你把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,無論把我跟誰比,你都最在乎我。」 「你……你這樣……」夏持路指尖顫抖,氣得說不出話。在深深的憤怒過後,他的情緒轉而變為一種無可奈何的無力。他只能閉上眼睛,一手遮住自己的臉,他低頭虛弱道:「你這樣……太自私了……你太過分,太自私了……」 「對不起,持路。」魏有誠撐坐起身,伸手握住夏持路的手,輕輕地將他拉到身邊。「我可以道歉,但我不會放你走。請你留在這裡陪我。」 和過分的話語相反,魏有誠相當溫柔地將夏持路抱進懷中。起先,夏持路是抗拒的,魏有誠只是很有耐心的,將他的頭按在自己肩處,讓他依靠著,然後漸漸地,他的抵抗消失了。 夏持路低聲道: 「你不要再這麼做了……生病……或受傷之類,拜託你不要再這麼做了。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弄壞自己。要是你再做一次,我以後,永遠不管你了。」 聞言,魏有誠卻笑了一下。 「怎麼辦,那我就會死掉了。持路,我不在了,你會為我傷心嗎?」 夏持路沒有說話。過了很久,他將臉埋在魏有誠的肩頭,抬手抓住魏有誠後背的衣服,彷彿在忍耐著什麼,道: 「我絕對不會允許你死掉的。」 「……持路,你是我最重要的人。所以,我也想成為你最重要的人。」 夏持路一直都沒有開口,只是就這樣和魏有誠擁抱著。 ★班長的囉哩囉唆 我朋友在找這篇文章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網誌裡沒有 完全想不起來發生什麼事了 大概我只貼在以前飛田的網頁? (我一直記得我也有貼在網誌裡啊我經常記錯XDXDXD) 重貼一次。 因為跟夏臨君有關 所以放在商業誌的小禮物的分類裡。 今天大概沒辦法更新了 昨天跟放假的老公跑出去過節吃飯 各位同學看看舊文吧。囧囧囧> 謝謝各位同學。(鞠躬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