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URE 2 成年的男性和女性,因為天生的骨骼關係,身形有著決定性的不同。 即便那種因為後天醫學或經過訓練的男性,穿上女人的衣服,還是會顯現出有別於女性的微妙曖昧之感。 縱使真的有雌雄莫辨的男人,可是鄭初弦並不是。 所以,尹沖默才會一眼就看出來了。 那天晚上,他也是這樣,在這間藝廊裡認出了鄭初弦。 「你……幹嘛打扮成女人啊!」尹沖默訝異地看著他,問句沒有經過思考便衝口而出。 和他相比,鄭初弦顯得冷靜多了。只是道: 「放開。」他甩開尹沖默抓著他的手。 化了妝的鄭初弦,拿掉了眼鏡,那雙眼眸,不僅相當明亮,而且也嚴厲。因此尹沖默不覺收回了手。 「你……」他覺得,此時此刻,自己心裡有著正常人都會產生的疑問與好奇,並不是對這個人感興趣,卻又想知道關於這件事的原因。 只是,這不是個提問的好時機。他從鄭初弦的眼神裡感覺到了。 鄭初弦也沒有想要回答他的意思。 「我們要關門了,請你離開。」他淡淡地送客。 「呃……」尹沖默的立場變得尷尬。他不是鄭初弦的熟人,人家本來就用不著理會他,用那種單純又廉價的好奇,刺探別人的私事,也不是什麼可以理直氣壯的動機。 而且,營業時間真的到了。他就只能欲言又止地走了出去。 於是,藝廊的大門在他面前拉下了。 ……至少,他想起所有的事情了。所以那個早上,鄭初弦才會確認他是不是還記得。 一個僅是認識卻又不是很熟然後還惹他討厭的男人,私底下會男扮女裝,像是這樣的事情,他有點不曉得自己該是用什麼態度或心情來面對。 畢竟以後工作上彼此還要見面的,究竟是當作沒這回事,還是先放在心裡看著辦。 雙手插在棉褲口袋裡,他哼了一聲。 結果,這晚本來想要好好在飯店放鬆享受一下,他卻半夜躺在舒服的床墊上輾轉反側。 只不過,現在也不是在意別人的時候。 休息一個假日,他回到工作室,看著自己的概念草圖,沒一會兒,那花了數日的製圖,便給他扔到了垃圾桶裡。 重新再畫過,才起了個頭,中午阿元敲門提醒建築雜誌和他約好了要做訪談。 穿上高級訂製外套,他儀表堂堂地去了。 在獨具文藝氣氛的咖啡館裡,他的面前放著一杯香醇的熱飲,他坐在明亮的落地窗旁,攝影師拍攝著照片,編輯則是拿著稿子開始進行訪問。 那些問題,大部分他都已經先過目並思考過了,所以在回答上,他也從容且得心應手。 內容不外乎是他從業十數年的心得,對最近建築市場發展的感想,給後進的忠告等等。這就只是一場經過安排的商業談話。 在那些問題之外,他又心情不錯地侃侃而談自己的作品,言談之間有著對己身專業的驕傲。 就在專訪到尾聲的時候,編輯忽然問了一個沒有在列表上的題目。 「尹先生,您從事建築業竄升到今日這個位置,外界有著你自大且傲慢的批評,您是怎麼看待的?」 尹沖默不著痕跡地一怔,隨即很快地反應過來,道: 「雖然不知那些評論根據為何,但是我想,對自己的作品有自信,並不是什麼壞事。」 編輯聞言,就像在等待這句話似的,立刻又道: 「那麼您對於您近幾年的作品,外界給予的評價,又是什麼感想?」 尹沖默有瞬間的頓住,可他畢竟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,僅是瀟灑地一笑。 「我一直都是做到最好。」他說。 隨後,他沒再給編輯機會,起身致意之後,結束了這場訪問。 回到工作室,員工和他打招呼,他面無表情地回應。 逕直進入自己的辦公室,他脫掉外套扔在椅背上,隨即坐了下來。 昂頭舒了口長氣,他望著天花板。 半晌,他將視線放在早上才畫了沒幾筆的建築圖上。微皺著眉,他起身拿起還有大片空白的圖稿,揉爛後再次丟進垃圾桶裡。 他是知名建築師。當然,並不是一開始就有名,而當他展露光芒之後,他總是對自己設計的建築充滿自信,認為那就是最好的。 他得過獎,也有過許多讚譽。 至於批評,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。 傍晚結束了會議,望見手機裡有訊息。是客戶的聯絡。 他回電之後照著約好的時間,來到了指定的餐廳包廂。一入內,卻怔了下。 因為鄭初弦也坐在那裡。 當然,是那種傳教士的裝扮,並沒有穿著女裝。 尹沖默拉開椅子坐了下來。他敏銳地觀察到客戶方代表是坐在鄭初弦的身旁。 列席的是公關那方面的負責人,最初的餐會時,尹沖默也有接觸過。 品牌公關起身和尹沖默握個手,微微一笑,道: 「人都到齊了,那麼我們就上菜吧。」他招來服務生。 工作上的應酬是家常便飯了,通常都是有其目的,尹沖默睇著對面安靜的鄭初弦,斟酌著今晚飯局的意義。 這個座位的編排,實在很像是鄭初弦想透過客戶來傳達什麼事情。 品牌公關的業務手腕一流,即便是氛圍似乎有點微妙,席間卻仍是說話帶領著氣氛。尹沖默陪聊著一些業界趣事和未來走向。 這就是應酬,總之得捧個場子。 不過,他也不是只會被動交談。中間他便開始主導,和品牌公關談了關於他的建築作品的話題,甚至闡述了他認為自己會被選上的理由,給予客戶信心。而鄭初弦就只是沉默著,就連筷子也沒動過幾次。一如他給人的最初印象,那般沒有存在感。 不過誰知道這樣的人也會有不為人知的一面呢。 飯吃得差不多了,品牌公關將談話轉了方向,道: 「哪,我們公司呢,這次的旗艦店面是真的很想給人留下強烈的印象,所以相當希望您二位的合作能夠到達完美的程度。」 尹沖默聞言,笑了一下。 「當然,我和鄭設計師都會盡力的。」不管怎樣總之就先說個客套話。 這句話卻令鄭初弦終於看著他。 那鏡片後面的眼神到底是什麼意思,尹沖默尚未弄清,就聽品牌公關又道: 「所以啦,傳統那種建築完成後,室內設計師再依照已建好的硬體來進行設計這種方式呢,可能滿足不了我們總監。」 原來如此。 這就是今天晚餐的主軸。雖然不曉得鄭初弦始終不講話是什麼意思,尹沖默仍舊笑道: 「我明白了。」他的確是有耳聞過那位藝術總監多麼難搞。 品牌公關這時總算轉向對鄭初弦道: 「鄭設計師有很獨到的美感,不是還設計了幾款壁紙的花紋嗎?據說是因為你找不到自己想要的,才乾脆親自設計,最後給大廠買了去,我們總監真的是非常喜歡那幾款壁紙呢。」 尹沖默並不知曉這件事。這多半就是鄭初弦被選上的理由。 面對讚賞,鄭初弦只是簡單地道: 「謝謝。」 還以為要當啞巴到結束。雖然尹沖默沒有見識過鄭初弦所設計的壁紙,不過聽了品牌公關的話,他想了想,道: 「那獨到的美感,也許跟女性的特質有關係。」他只是很直覺地把所想到的事情講出來而已。 雖然不能說是具有攻擊性的,不過或許下意識地帶有對某些設計師娘娘腔的偏見。很多設計師舉手投足間有著陰柔的氣質,他們也都站在國際的舞台上,他不覺得這有什麼好不可以講的。 反歧視是世界的潮流,但是為了歧視兩個字搞到什麼都禁止提起,就連事實也不能說,這就只是莫名其妙罷了。 他一點也不避諱,非常理直氣壯的模樣。 只是,鄭初弦又看著他。 品牌公關則是疑惑,以為自己聽錯了,道: 「咦?」 尹沖默這時才覺得自己的發言讓公關摸不著頭緒,畢竟鄭初弦會打扮成女人這件事公關並不知道。他改變氣氛笑道: 「有機會,我也想見識一下那特別的美感。」 品牌公關道: 「那太好了。希望你們多溝通溝通,一起合作出教人驚艷的作品。」 「沒問題。」尹沖默一笑。 之後,又聊了一陣子。品牌公關便先行離席,留給他們交流的空間。 待對方前腳走出,尹沖默先是為自己斟了杯茶。 啜了一口後,道: 「不管別人說什麼,我是不會妥協的。」 隔行如隔山。當然客戶會提一些要求,但那通常都毫無專業性。 對於建築來說,得看室內設計師怎麼做什麼的。別說笑了。 他不曉得別人怎麼樣,可他的東西,就是只有他自己來設計。 要妥協配合別人,簡直天方夜譚。 他說完,室內安靜了半晌。 就在他以為鄭初弦根本不會發言的時候,鄭初弦輕啟唇瓣道: 「這個還給你。」他從座位邊拿起一個袋子,放在桌上。 尹沖默沒見過那東西。 「還給我?」 「我沒有理由收你的禮。」鄭初弦說話的聲音並不是女性化的感覺,語調卻總是又輕又低。 「禮?」尹沖默沒有反應過來,蹙眉想了半晌,總算想起來那是他讓阿元送過去的禮盒。因為是阿元挑的,他當然認不出來。「那個啊,畢竟你收留了我一晚。」其實只是不想之後碰面被酸沒禮數。 「……剛剛談的事情。」鄭初弦說。 「什麼?」尹沖默有點不曉得他的意思。沒頭沒腦的,話題轉變太突然了。 鄭初弦只是道: 「不管你做出什麼平庸無趣的房子,我都可以讓它變得光彩奪目。」 尹沖默放下茶杯,發出聲響。 「你這話什麼意思?」想打架? 鄭初弦淡淡地道: 「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。」 尹沖默瞇起眼睛。 「對了,你說過我的作品無聊。」 「我只是實話實說。」鄭初弦始終低垂著視線。 這種字字帶刺卻不慍不火的態度,老實講,比明顯的挑釁還要來得令人惱火。 尹沖默哼笑了下。 「那我也來個實話實說吧。」他將肘部靠在椅子把手上,擺出了一種優勢感。道:「打扮成女人,是你的日常興趣?」 鄭初弦安靜了一會兒,卻沒有慌亂的表現。 「……是又怎樣。」他說。 尹沖默睇著他,有一瞬間的無法反應,畢竟,他以為鄭初弦應該是會否認的,或者用什麼他在藝廊幫忙之類的藝術理由混過去。 怎麼也沒想到就這麼誠實地承認了。 「你不隱瞞?還很引以為傲?」他張大眼。 即便是對方使用的語言不妥,鄭初弦還是清淡地說: 「都被你看到了,還有隱瞞的意義嗎?」 尹沖默想想的確是這樣沒錯。 「也是。扮成女人,有什麼有趣的嗎?」他無法理解。 周遭空氣似乎停滯了幾秒。 「……我來這裡,只是在跟你討論這次的工作。」鄭初弦說。 「我已經說了,我不會妥協。不想再重複。」對於工作的部分他擺出強勢的態度,亦用相同的強勢不讓鄭初弦離開男扮女裝的話題:「哪,穿著裙子讓你感覺很好嗎?」他的好奇,確實既廉價又低俗,但是現在他覺得,根本沒有什麼對鄭初弦客氣的必要。 鄭初弦聞言,僅是道: 「你……還是專注在你的工作上吧。」語畢,他站起身,準備離開了。 他把重點拉回專業,而尹沖默恰好相反。尹沖默不想跟他討論工作,那是他自己的事情,別人無可插手。 就算是有錢的客戶指明找人進來攪局,他也絕不接受。 尹沖默睇著鄭初弦的背影問道: 「你是同性戀嗎?」他們都在做一樣的事情。都在講著對方不想講下去的話題,即便一個是公事一個是私事,格調也有高低之別,不過,那又怎樣。 鄭初弦的腳步似乎停頓了下,但是隨即走出了包廂。 尹沖默哼了一聲,一個人坐在位子上,面對著空蕩的包廂,又是啜了口熱茶。 當天晚上,他回家之後,在網路上找到了鄭初弦的壁紙作品。 那的確是難以形容的美。 複雜的,簡單的;華麗的,純粹的。無論是哪種風格,鄭初弦都可以藉由花紋及顏色來表示。 要說有多新穎,卻不是如此。而只是在經典的風格上,增添了無比單純的美麗。 讓經典更上一層樓,絕非是簡單的事情。 再搭配上鄭初弦設計的室內空間,效果更是整個加乘起來。 尹沖默放下平板電腦,不由有種屏息的感覺。 雖然,領域是不同的。可是因為作品而震撼的心情,卻是沒有兩樣。 這一夜,他完全不想睡,在家裡的工作房內,畫著圖稿到天亮。 翌日,他帶著圖稿來到辦公室,打算繼續畫下去,不過阿元來告知他其他工作,他只好暫時擱下。 先去了趟工地監工,再到另外一個地方動工剪綵,匆匆在車上用過午餐,下午回去開個會掌握各項進度,一下子大半天過去了。 他雖想畫圖,可是身體疲倦。坐在桌前,有些無法專注。 於是他回家好好睡上一覺。 隔天早晨,再回到圖桌前,他看著那張圖,卻感覺不大對了。 「嘖。」他將圖稿扔進垃圾桶裡。 手機傳來品牌那方想要看到設計初稿的訊息,他將手機螢幕反過來丟在桌面,用力靠坐在椅子上,他深深呼吸。 再打起精神來時,他卻不畫圖了。只是上網搜尋著女裝癖,異裝癖之類的消息。 就連中間他跑去健身房消耗體力的休息空檔,他也拿著手機在看這些。 晚上,他自己覺得非常理所當然的,來到鄭初弦所在的藝廊。 門口的小姐,又是給了他一份簡介。 他很快地在藝廊裡晃了一圈,不過沒見到鄭初弦。於是他很無聊地東看看西瞧瞧,直到晚上十點,鄭初弦沒有出現。 他是知道鄭初弦所屬公司的,要找鄭初弦,大可白天過去,或者將皮夾裡那張皺爛的名片拿出來打通電話。 可是,他不是要找穿得像傳教士的那個鄭初弦。 沒有見到人,他表面無所謂,內心卻不悅。尤其早晨進到辦公室,阿元看著行程表和他確認初稿應該在什麼時候交出之後,他更加焦慮了。 不過,他卻沒再去藝廊,而是強迫自己專心工作。 他很忙,沒有時間浪費的。 很快到了星期五,他應邀參加一個業界的交流午宴。 這是很早就答應下來的邀請,而且他親口允諾他在學校時的建築系恩師會來捧場的,雖然目前他不想分心,不過沒辦法推掉。 午宴算是半正式的,也有隨行的記者撰稿拍照,可能要使用在雜誌上面。 尹沖默亦接受訪問,照了數張相片。 席間,有人跟他介紹幾位後輩,似乎都是最近勢頭正旺的年輕人,增加人脈並不是壞事,尹沖默聽著他們的談話,擺出了前輩的架子回應。這些年炒房炒得兇,建築業界競爭也異常激烈。 總有一天,這些人也會像當初的他那樣,爬到他現在的位置。尹沖默應酬了下,心情卻不大安定。 他想趕快回到製圖桌前,免得離開太久,設計的感覺又跑掉了。 結束談話後,他找了藉口,早點離開會場。 毫不停留地回到工作室,他脫掉西裝外套扔下,捲起袖子,一心完成初稿。 比想像中順利,很快的,他畫好了初步概念設計稿。 也比之前丟掉的那些他都還要來得滿意。 這樣可以了,沒錯,應該就是這個。 應該。 工作室員工早就下班了,外頭黑漆漆的,僅有他的桌前亮著光。坐在製圖桌前,他聽見自己的呼吸聲。 在這樣寧靜的夜裡,他沒有什麼需要掩飾的。 「媽的!」他用力一拍桌站起,本想將圖稿用力掃到垃圾桶裡,可是卻又停住了手。 深深喘息幾次,他拿起外套,甩門離開。 開著車,踩下油門,他來到藝廊。 伸手推門進入,他不再理會小姐遞過來的簡介。 他只是一股腦地往最深處走去,在那天晚上撞見鄭初弦的室內樓梯前,沒有看見人影,於是他毫不停留地踏上階梯。 他不管二樓到底有沒有開放,總之他就是上去了。 「……你做什麼?」 上方傳來的問話使尹沖默抬起了臉。 二樓似乎沒有開燈。僅從窗口灑落了一點月色,映照著站在樓梯口的人。 那抹被月光籠罩的身影,有種神秘幽微的美。 尹沖默注視著對方。 鄭初弦居高臨下,身穿一襲深色長裙,低垂著眼眸,僅是和尹沖默四目相望著。 班長的囉哩囉唆: 尹沖默簡單來說,就是一個直男病 可能沒有到癌,但有讓人翻白眼的直男病。 加上工作上的自我中心 雖然不是什麼很壞的壞人 但是不討人喜歡。XDXDXD 回應魔同學的問題 我的視角轉換沒有什麼規則 純粹就是自己腦袋就會自動出現然後自動寫出來。 (我很難解釋......XDXDXD) 不過太去在意反而會卡住 就好像看外文電影忽然意識到字幕之後 就會搞得不知道看畫面好還是看字幕好 明明沒有意識的時候都很普通平順地在看 像是這種感覺。 以上 忙完TesT之後希望可以寫快一點。(還在忙) 謝謝各位同學。(鞠躬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