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URE 18 「這裡的尺寸改過了，記得修正過來。」 戴著工地安全帽，尹沖默拿著設計圖，正在跟工地主任交代應該注意的事項。 施工現場各種吵雜聲響，助理阿元一邊走近，一邊拉大了嗓門喚他： 「老闆！」 「就這樣。」尹沖默結束與工地主任的談話，望著來到面前的阿元。「什麼？」他問，往外頭走去。 阿元跟在他旁邊，道： 「上次那個承辦人想找你商量生意，明天晚上好嗎？」 尹沖默皺眉。 「不要。」他已經夠忙的了！ 「不然這週沒有時間了啊！」阿元滑著手機記事本。 「那就延到下週。」尹沖默脫掉安全帽，交給門口的勤務人員。 「延到下週？可是對方好像有點急……」阿元的話沒能說完。趕前兩步打開了車門。 「那就讓他等！不等就算了。」尹沖默坐進車內。拿起阿元買好放在後座的餐點，道：「你別再把我的時間塞滿了。」連晚飯都沒辦法好好吃。 阿元繞過車子，坐上了駕駛座。埋怨道： 「老闆你案子就那麼多，可利用的時間卻要減少，我還能怎麼辦？」 「你現在是在跟我頂嘴？」尹沖默瞇起眼睛。 阿元發動引擎，同時驚了一下。 「我哪裡敢？」只是最近真的太難安排行程了啊！ 有別於之前突然取消的狀況，這陣子老闆總是固定要去某個地方，就是因為這樣晚上才硬要他排空。 儘管老闆因為私生活找他麻煩，阿元卻閉上了嘴不多說，因為私事不是他能管轄的。雖然他在心裡猜那多半是老闆的情人啦！和尹沖默一起工作至今，還沒見過老闆這麼勤勞維繫關係過。 「我看你是不想要我送你的結婚賀禮了。」尹沖默冷笑一聲。 阿元計畫一年後結婚，正在物色新屋，尹沖默說好會動用關係給他一個好價錢當作禮物的。 「太過分了吧！」那些行程都有經過他過目同意的，簡直不講理啊！ 尹沖默當然只是在助理抬槓，基本上他雖然教助理頭疼，卻是不曾真的用老闆的身分做過什麼懲罰的事情，也因此阿元才會是這種態度。 「囉哩叭唆什麼。趕快把事情做完了！」尹沖默從後照鏡瞪他一眼。接下來還有一個客戶要見。 早知如此，前一段日子就不該一口氣接那麼多案子。那時候他為了讓自己好好放棄鄭初弦，不要沒事又想起來，才那麼做的。 結果現在反而變成妨礙了！ 還好今晚的客戶行事俐落，差不多一個小時就搞定了。順利結束後尹沖默甚至都不用再報地址了，阿元便自動將他載送到鄭初弦住處。他下了車，囑咐阿元可以離開下班之後，上樓來到了鄭初弦的住處門前。 按了幾次門鈴，沒有動靜。是準備開始反抗了嗎？明明那天才說好的。 他向來沒什麼耐心，正打算一直按著不放的時候，背後傳來了腳步聲，他一頓，轉過了頭，就見鄭初弦慢慢地走了過來。 原來是真的不在家！ 鄭初弦看見他時，有幾秒鐘的怔愣，旋即從背包裡拿出鑰匙，越過他開了門。 「……怎麼，我以為你的公司是幸福企業。」居然也有晚回家的時候。尹沖默跟著他進門道。 鄭初弦沒有講話，只是脫掉自己的鞋子，然後習慣性地將鑰匙擺在玄關的櫃子上。卻又沒有放妥而掉落，不偏不倚地掉進剛脫的鞋子裡。 雖然因此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，可是東西從手邊滑落，怎麼一點都沒察覺？ 目擊到此事的尹沖默喚了聲： 「喂！」 鄭初弦還是毫無反應。與其說是不想理會，更像是根本沒在聽。尹沖默就見他這樣走進了房間，連大門也沒有關上，徒留他一個人站在玄關處。 「搞什麼。」尹沖默只得將門關好，然後彎腰把鑰匙撿起放回櫃子上。 鄭初弦已經進房了，完全沒在理他，那他也不管了，就直接進屋了！ 雖然本來也沒在意過，不過這種被放任的狀況還是第一次。尹沖默脫了鞋，直接來到房門口。 這間並不是臥房，而是書房。 鄭初弦坐在製圖桌前，用手裡的筆和專業製圖尺畫著線條，側臉看起來無比專注。 尹沖默非常感興趣地走至他身後，審視著紙面上的圖樣，他明白為什麼鄭初弦會這麼晚回家了。 「這是那傢伙的案子。對吧？」尹沖默道。那傢伙指的就是那個煩人的同學，見鄭初弦好像根本沒聽到，他索性將手拍在紙張上，道：「聽我說話啦！」雖然他自己也是工作起來廢寢忘食的那種，非常理解鄭初弦此時的狀態，不過現在他還是要打斷。 「……咦？」鄭初弦果然一臉回神的表情。 「你今天跟那傢伙見面了吧？他要求多，廢話也多，而且吹毛求疵，你才會拖到這麼晚。」尹沖默道。 「那傢伙……」鄭初弦有點訝異，他甚至沒注意到尹沖默進房來了。因為這個工作的緣故，他毫無多餘心力應付尹沖默了。「……你是指，詹姆斯先生？」他知道他們是同學了。因為對方一直跟他強調這件事。 尹沖默翻個白眼。雖然那傢伙是剛從國外回來沒錯，不過虧他好意思讓別人稱呼英文名字。 那個學生時期就取好的英文名，他以前在學校就想說了，還以為自己是龐德啊！ 「對，就是那個學人精。」明明從以前開始中意的就不是這種風格，還硬要找上鄭初弦。尹沖默有點咬牙切齒，這不僅是跟那個同學不對盤，而更是一種負面情緒的羨慕。 好嫉妒。 為什麼那樣的傢伙可以輕易地和鄭初弦合作？彷彿要灼傷喉頭的濃烈酸味，幾乎從喉頭裡湧了出來，尹沖默硬是嚥了回去。 雖然，鄭初弦在畫著要給別人的圖，不過，鄭初弦現在是他的了。 即便目前為止根本沒什麼實感，不過他們的確是已經講好了，這麼一想他舒暢多了。 況且，他現在就站在鄭初弦家裡，在身旁！這是那傢伙辦不到的。 「學……人精？」鄭初弦不是很理解他的用詞。 尹沖默注視著就在自己眼前的鄭初弦，好像又更解氣了一點。深深呼吸一次，他想到什麼，一手插在口袋裡，一手將食指放在唇上，揚起了嘴角，有點神秘地道： 「我告訴你一個他的壞習慣吧？」 「……什麼？」鄭初弦不懂他為何突然又笑了。 尹沖默道： 「他總是會在交稿前夕又會再要求新的東西來配合，你最好把那段時間空出來，不然到時一定被搞得手忙腳亂。」為因應客戶要求，本來提出兩到三種方案供客戶選擇都是合理的，只是詹姆斯學人精同學，從以前就很喜歡在最後關頭又再追加至少一案以上的全新設計，雖然可以理解這是求好心切所致，不過事實上就是造成別人麻煩。 從前在學校的時候，最討厭的就是跟這種人同組了。弄得大家人仰馬翻。 做作業時姑且就這樣了，更別提實戰的工作，加上客戶接下來的修正，絕對會崩潰。 「……是嗎？」鄭初弦望著圖面。 尹沖默站直了身體，道： 「若真的如我所預言的話，你記得謝謝我。今天我就先回去了。」他知道一旦坐在製圖桌前，就不會再有多餘心力顧及外界了。因為他自己也是這樣。 不再干擾鄭初弦，他比以往都還要瀟灑地離開了房間，往門口走去。 直到聽見大門關起的聲音，鄭初弦才真的確認他走了。 鄭初弦坐在桌前，安靜了半晌後，重新畫起了圖。 因為他也只能這樣。 全心投入工作，對他而言，比去思考如今他和尹沖默之間，真的要來得輕鬆許多了。 專注在工作上，就不會動搖了。 對方要求他每日都要回報進度，再加上每日回報進度之後都還要修改，所以他異常地忙碌。幾乎是每天，回家都還要再繼續處理工作。 而尹沖默，有時候來，有時候也不來。他沒有去計算來了幾晚，聽到門鈴聲開門之後，總是回到書房，將全副心思放在設計圖上。 儘管尹沖默的存在感很大，他刻意不讓自己有辦法去介意，利用工作這件事是相當有效的。 幾次停下來休息時，見到尹沖默在客廳裡使用帶來的筆記型電腦，大概也是和他一樣忙著。 約莫過了兩個星期，他逐漸能夠掌握對方的節奏，漸漸比較有餘裕了。 在交稿日期的前夕，對方也真的要他再設計一個全新的方案，他按照了尹沖默的建議，排空了行程，所以確實地避免了手忙腳亂的情形。 前案順利完成了。現在正在進行合作計畫中的第二個案子，還只是草稿構思的階段，算是一個短暫喘息的時間。 坐在製圖桌前，鄭初弦忽然停住了筆。 因為聞到了食物的香味。由於這是不應該出現的味道，那微妙的奇異感讓他的專注力稍微斷了。 下意識地抬起臉，卻發現尹沖默原來就在他的身後很近的位置，他因此吃了一驚，筆掉在了桌上。 「嗯？怎麼了？」尹沖默問道。 他站在鄭初弦的左後方，以前傾的姿勢，一手撐在桌旁，已經關注鄭初弦的設計圖好幾分鐘了。 「……沒什麼。」鄭初弦道。尹沖默實在靠得太近了，幾乎是從後面包圍了他，他因此稍微挪開了椅子。 尹沖默則是認真地注視著攤在製圖桌上的設計稿。 好美啊，就算只是草圖。 總是這麼美。卻不是給他的。 強烈的嫉妒快要讓他沒辦法維持平常的表情了。他只好閉了下眼，強硬從圖上移開視線，他對鄭初弦道： 「我還沒吃晚餐，我看你好像都沒吃飯，過來。」 鄭初弦只是道： 「你吃就好。」他等尹沖默離開後，會自己找東西吃的。 尹沖默索性伸手他從椅子上拉起。 「可是我煮了兩人份。」 「……煮？」鄭初弦訝異又困惑，因此就輕易地被拉著往外走。 定睛一看，尹沖默的領帶塞在襯衫胸前的口袋裡，兩隻手都捲起了袖子，確實有點像一副剛正下廚完的感覺。 尹沖默將他帶到餐桌前，壓著他坐下。隨即在碗櫃裡拿出兩個盤子，完全熟門熟路，道： 「你家沒有東西啊，我去了趟超市。」就用放在櫃子上的鑰匙。他堆積的行程漸漸排開了，最近都可以比較早過來，便去買了義大利麵的材料，隨便弄了下。 他將鍋裡的義大利麵夾出，然後還做出了旋轉的模樣放進盤中。手裡端著兩盤麵，指間還夾著兩支叉子，他彷彿型男大主廚。 鄭初弦也不知要對尹沖默在他家裡下廚驚訝，還是對尹沖默原來會做飯這點驚訝。只是望著尹沖默擺放在他面前的那盤晚餐，一時間沒有能夠反應過來。 尹沖默餓得要命，坐在鄭初弦對面，用叉子扠起麵條，吃了兩大口。見鄭初弦沒有動作，便道： 「幹嘛不吃？我對自己廚藝還算是有自信的。」看著食譜照做一點也不難，偶爾自己在家也會弄弄，只是因為很忙所以不常動手，他向來就是不管做什麼都是順利完美成功。 鄭初弦安靜了一會兒。 「謝謝。」小聲地說了這句話，他拿起叉子，慢慢地吃著。 雖然之後沒有再講什麼話，不過氣氛比以往他們每一次相處都來得好多了。 尹沖默吃得很快，鄭初弦卻慢，但尹沖默還是等著鄭初弦吃完，然後將兩人的盤子一起拿進廚房流理檯洗了。 雖然鄭初弦用著意外的表情在一旁想要阻止他。 那不知所措的樣子對尹沖默而言，簡直新鮮極了。他挑眉道： 「我的工作告一段落了，你不是。」他接下來不大忙，可是鄭初弦之後還有的忙，洗個盤子而已，他也是閒著。 俐落地將盤叉洗淨，連煮麵的鍋子也都清理，整個廚房弄得乾乾淨淨的，他才滿意了。 鄭初弦只能杵在旁邊，雖然覺得這樣讓客人清洗不妥，可是尹沖默一直霸著流理檯，他根本不可能比力氣搶回來，僅能眼睜睜地看著尹沖默搞定一切。 「那個……謝謝。」鄭初弦只能這麼說。 尹沖默用布擦乾了濕淋淋的手。 「我只是弄個晚餐來吃，然後順手洗了下東西，又不是救了你的命。」不用那麼沉重地道謝。 「不……之前提醒過我的事情，我也想道謝。」鄭初弦一直想著這件事，只是不知什麼時機開口。「你讓我要謝謝你的。」他記得。 尹沖默自己倒是忘記了。他想了一下，才道： 「喔，那個。他果然是個超級煩人的傢伙，對吧！」 鄭初弦不大瞭解他們到底有什麼恩怨，不過，尹沖默的態度像個小孩子似的。 「……嗯。」他不覺露出了笑意。非常淺淡的，卻的確是笑了。 完全就是沒有防備。 曾經，尹沖默莫名在意，鄭初弦一次也沒有對自己笑過。 他抬起手，不禁摸上了鄭初弦的臉。 那一瞬間，鄭初弦整個人僵直住，雙頰也在頃刻紅透了。 在鄭初弦臉紅之前，尹沖默都還覺得，他們今天的相處就像是學長與學弟，自然也舒服。之前始終無法順利找到相處的模式，如果能夠繼續這樣下去就好了。 可是一看見鄭初弦這樣的表情，他就明白，鄭初弦是沒有辦法單純地當他的學弟的。 所以，他一直被鄭初弦所迴避和拒絕。 在百般的追逐後，他妥協了。決定連鄭初弦的感情一併接受。 有種鄭初弦馬上就會逃開的感覺，尹沖默先抓住了他的手，隨即感覺到鄭初弦的掌心是冰涼的。甚至身體還極細微地輕顫著。 如果不是工作的立場，而是站在感情面的話，尹沖默覺得自己完全占了上風。就像現在這樣。 到底是在害怕，還是害羞，尹沖默並不是很清楚。 不過…… 他微一拉扯，將鄭初弦抱進懷裡，手放在了那纖細的腰後。單薄的身體無比僵硬，隱隱可以感覺到似乎有著一絲抗拒，卻僅是一絲，不若之前那麼強烈。 像這樣擁抱同性，即使對他來說，也不是什麼難事。雖然他並不是那種會熱情肢體接觸的個性，可是單就擁抱這個行為本身而言，還算是普通的一種交流方式。 學生時代的運動會，各項比賽，經常都可以看見相互勾肩搭背的同伴。 尹沖默摸著他的臉，用指腹摩挲著頰側和耳後柔軟的地方。 即使這種稱呼為調情的動作，他好像也不會排斥，能夠對鄭初弦做得出來。 先前，他甚至在情緒將近失控的狀態下，覺得吻了鄭初弦也可以。 但是那時，畢竟沒有真的吻到。 也許就是情急之下的衝動。 尹沖默停住撫摸臉頰的動作，單手將鄭初弦的臉抬了起來。 鄭初弦垂著眼睫，並沒有和他對上眼。 可是睫毛在顫動，臉也紅得不像話。而且，心跳得好急，他都能夠感覺到了。 即使如此，卻不是在期待著什麼的樣子。 雖然他自認吻技也是頂尖，但是吻一個同性，他還真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做。 不過現在，沒想過也沒差了。 就在尹沖默就要吻上鄭初弦的時候，他從白色磁磚牆面的倒影，瞥見了自己此時的模樣。 雖然只是模糊的輪廓。他正抱著一個不折不扣的男人，並且正準備親吻的樣子。 他像是清醒了過來，一下子鬆開了手。 還不到突兀推開的程度，就只是停止了動作，同時間拉開了一些距離。 「你……工作還沒做完。去忙你的。」還能夠用這句話搪塞過去。 應該不會被察覺到。 鄭初弦垂下了頭，雙耳赤紅。被尹沖默擁進懷裡，他全身硬直，彷彿每吋肌膚都變得異常敏感，心跳得不受控制，可是，頭腦卻是十分清晰的。 在聽到尹沖默那麼說後，他應道： 「嗯。」 轉過身，他離開了廚房。 尹沖默留在原地，忍不住閉了閉眼，雙手撐住流理檯邊緣。良久，吐出了一口長氣。 那晚他回到自己家，洗過澡後，坐在了書桌前。 往後將後腦杓靠在椅背上，他雙手交握放在腹部，用舒服的姿勢，昂首望住了天花板。然後閉上了雙眼，半晌，再張開。 「站起來到我肩膀的話……大概是一百七十公分左右……」自喃一句，他從桌面拿起手機，滑出通訊軟體，找到了以前他和女性交往時，曾經購買過服飾當作禮物的訂製服飾店。 傳了幾則訊息過去之後，隔天早上，他讓阿元去將東西取了過來。 晚上，他拎著那個，來到了鄭初弦的住處。 鄭初弦幫他開了門，今晚他卻沒有讓鄭初弦回到書房。拉住了鄭初弦，他將那袋東西放進了那冷涼的手裡。 接著道： 「換上這個，然後過來。」 班長的囉哩囉唆： 雖然尹先生的做法很有爭議又幼稚 不過其實本質上他並不是壞人 他就是......在逐漸變得複雜的情形中，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 以後大家會明白的。 十月開始兒子去上社團了，時間會多出一點點 想要一週雙更一路衝刺啊 想在11月前完結！ 通常說出來之後都做不到。QQQQQQQQ 本週進度較早寫完 謝謝各位同學。（鞠躬）